西郊,“老鋼廠”3號廢棄倉庫。
這裡曾是江城工業輝煌時代的殘骸,如今隻剩下滿目瘡痍。巨大的鋼鐵骨架鏽跡斑斑,如同巨獸的骸骨,沉默地矗立在荒草叢生、瓦礫遍地的空地上。空氣中彌漫著鐵鏽、塵土和淡淡機油腐敗的混合氣味。陽光從破碎的穹頂和高窗投射下來,形成一道道慘白的光柱,照亮空氣中飛舞的塵埃。寂靜,死一般的寂靜,隻有風吹過破損窗框發出的嗚咽,以及遠處偶爾傳來的幾聲野狗吠叫。
阿傑周傑)蜷縮在一根巨大的、布滿鏽跡的承重鋼柱後麵。他穿著一身不起眼的灰色運動服,帽子壓得很低,金絲眼鏡後的眼睛布滿血絲,警惕而驚恐地掃視著空曠、破敗的倉庫內部。他的心跳如同擂鼓,每一次呼吸都帶著鐵鏽味的顫抖。懷裡,緊緊抱著一個鼓鼓囊囊的牛皮紙文件袋,裡麵裝著他這幾天動用宋氏資源調查林燦的所有資料原件和備份u盤——這是他保命的唯一籌碼。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十點零三分。
倉庫深處依舊死寂一片,隻有他自己的心跳聲在耳邊轟鳴。汗水已經浸透了他的後背,冰冷黏膩。恐懼如同冰冷的藤蔓,纏繞著他的心臟,越收越緊。
“獵人…獵人…”阿傑神經質地念叨著這個名字,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對方還沒出現!是在耍他?還是…有埋伏?他無數次想拔腿就跑,但一想到那些可能被公之於眾的“裸照”和瀏覽記錄,腳步就像被焊在了原地。
就在他精神瀕臨崩潰的瞬間!
“啪嗒…啪嗒…”
一陣極其輕微的、仿佛水滴落在金屬上的聲音,從倉庫深處某個陰影角落傳來!
阿傑渾身汗毛倒豎!猛地轉頭望去!
隻見那片被巨大廢棄車床遮擋的陰影裡,不知何時,悄無聲息地出現了一個人影!
那人影並不高大,甚至顯得有些精瘦。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迷彩作訓服,腳下是沾滿泥灰的戰術靴。臉上沒有任何遮擋,一張平平無奇、扔進人堆裡就找不著的國字臉,皮膚黝黑粗糙,如同常年風吹日曬的農民。但那雙眼睛…阿傑隻看了一眼,就如墜冰窟!
那雙眼睛,沒有任何情緒波動,平靜得像兩口深不見底的古井。冰冷,漠然,如同在打量一件沒有生命的物品。那目光掃過阿傑藏身的鋼柱,仿佛能穿透鋼鐵,直接釘在他身上!
阿傑的心臟瞬間停止了跳動!巨大的恐懼讓他幾乎窒息!他認得這種眼神!這是真正見過血、漠視生死的人才會有的眼神!比宋三少那種紈絝的凶狠可怕十倍!百倍!
“東西。”一個低沉、沙啞、不帶任何起伏的聲音,在空曠的倉庫裡響起,如同砂紙摩擦。正是從那個迷彩服男人口中發出。
阿傑嚇得一個哆嗦,懷裡的文件袋差點掉在地上!他手忙腳亂地抱緊袋子,連滾帶爬地從鋼柱後麵出來,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在…在這裡!都在這裡!調查林燦的所有資料!原件!備份!u盤!都在!都在!”他幾乎是跪爬著,把文件袋哆哆嗦嗦地遞向那個迷彩服男人。
虎哥張虎)麵無表情地接過文件袋。他甚至沒有低頭檢查,隻是用那雙冰冷的眼睛盯著阿傑,仿佛在確認他是否撒謊。那目光如同實質的冰錐,刺得阿傑頭皮發麻,幾乎要癱軟在地。
“手…手機…所有電子設備…”阿傑猛地想起什麼,慌忙從口袋裡掏出自己的兩部手機工作機和備用機),還有一塊智能手表,一股腦兒全放在地上,“都…都在這兒了!沒…沒有備份了!真的沒有了!”
虎哥的目光掃過地上的電子設備,依舊沒有說話。他緩緩蹲下身,動作沉穩得如同磐石。他從腰間拔出一把造型奇特的戰術匕首,刀身漆黑,沒有任何反光。他用匕首的刀尖,極其熟練地在兩部手機和手表上劃了幾下,動作快得阿傑根本沒看清。隻聽到幾聲極其輕微的“哢嚓”聲,似乎是內部的芯片被精準破壞。
然後,虎哥拿起那個牛皮紙文件袋,站起身。整個過程,他甚至沒有再看阿傑一眼,仿佛對方隻是一團礙事的空氣。
“你…你答應過…不會泄露我的…”阿傑見對方要走,巨大的恐懼再次攫住了他,帶著哭腔喊道。
虎哥的腳步頓住了。
他緩緩轉過身,那張平淡無奇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表情——一絲極其淡漠的、如同看螻蟻般的嘲諷。
“你,有資格談條件?”虎哥的聲音依舊沙啞低沉,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殘酷,“管好你的嘴。你的命,暫時寄存在你脖子上。什麼時候取,看‘獵人’心情。再敢碰不該碰的人,下次…”他目光意有所指地掃過阿傑的下半身,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掉的就不是手機了。”
“轟!”
阿傑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褲襠裡瞬間湧起一股強烈的尿意!他死死夾緊雙腿,臉色慘白如紙,牙齒瘋狂打顫,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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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哥不再看他,轉身,如同融入陰影的獵豹,幾個閃身就消失在倉庫深處那片巨大的廢棄機械後麵,再無蹤影。隻留下阿傑一個人,癱坐在冰冷肮臟的水泥地上,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頭,褲襠裡傳來一陣溫熱和騷臭…
宏遠進出口公司。
李國豪的辦公室此刻如同台風過境。
名貴的紅木辦公桌上,那套價值不菲的功夫茶具被掃落在地,摔得粉碎!茶葉和茶水濺得到處都是!牆上掛著的“招財進寶”金框字畫也被扯了下來,歪斜地躺在地上。李國豪像一頭被激怒的瘋牛,雙目赤紅,頭發淩亂,脖子上那條粗大的鑽石項鏈隨著他劇烈的喘息瘋狂晃動,發出刺耳的金屬摩擦聲。
“查!給我查!!”他對著電話瘋狂咆哮,唾沫星子噴滿了話筒,“陳宇飛!飛宇商貿!那個雜種!騙子!王八蛋!八百萬!老子的八百萬啊!!”
就在一個小時前,他誌得意滿地打電話給銀行,準備把抵押幾套江景房湊來的八百萬“投資款”打入“飛宇商貿”的賬戶,幻想著女神薇薇安崇拜的目光和“單獨交流藝術”的美好夜晚。
然而!
銀行經理冰冷的聲音如同兜頭一盆冰水:
“李總…抱歉,您名下的‘濱江花園’3棟2801、‘觀瀾國際’a座1502…這五套房產,已被江城法院執行局於今日上午十點整,正式查封!理由是…涉及多起金融借款合同糾紛及民間借貸違約,已被債權人申請財產保全…您…您暫時無法進行抵押貸款操作…”
查封?!
財產保全?!
李國豪當時就懵了!他什麼時候欠了這麼多錢他自己怎麼不知道?!他瘋狂地打電話給法務,給財務經理!
然後,一個更加冰冷殘酷的事實,如同晴天霹靂,狠狠劈在了他頭上!
“李…李總…”財務經理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查…查到了!是…是莉莉姐!莉莉姐名下的那幾家空殼公司!她…她以前用您的公司做擔保,在外麵借了好幾筆高利貸!還有…還有她挪用公司公款去賭場輸掉的錢…那些債主…找不到莉莉姐…都…都把賬算到我們宏遠頭上了!法院…法院的傳票…其實早就堆在法務部了…隻是…隻是被莉莉姐以前壓下來了…現在她人一跑…全…全爆了!”
轟隆隆——!!!
李國豪隻覺得天旋地轉!
莉莉姐!那個賤人!那個毒婦!她不僅卷走了公司的流動資金!還他媽用他的公司做擔保欠了一屁股高利貸?!現在人跑了!債主全找上門了?!法院直接把他壓箱底的幾套江景房給查封了?!
“啊——!!!”李國豪發出一聲野獸般的嘶吼!狠狠將手中的手機砸向牆壁!“砰!”手機瞬間四分五裂!
“賤人!毒婦!老子要殺了你!殺了你!!”他瘋狂地捶打著辦公桌,狀若瘋魔!
完了!全完了!
八百萬投資泡湯了!拿什麼去支持陳宇飛?拿什麼去向薇薇安證明自己的“魄力”和“格局”?拿什麼去換取那個夢寐以求的“單獨交流藝術”的機會?!
更可怕的是,他李國豪的半壁江山——那幾套價值最高的江景房!被查封了!這意味著他的資金鏈徹底斷裂!宏遠公司這個空殼子,馬上就要被蜂擁而至的債主撕碎了!
巨大的絕望和憤怒如同毒蛇噬心!李國豪猛地抓起桌上的座機,瘋狂地撥打陳宇飛的電話!
“您撥打的用戶已關機…”
關機?!那個小雜種!他敢關機?!
李國豪又撥打薇薇安的電話!
“您撥打的用戶暫時無法接通…”
也無法接通?!
李國豪氣得渾身發抖!他像沒頭蒼蠅一樣在辦公室裡亂轉,突然,他想起了什麼!飛宇商貿!那個皮包公司!那個剛租的小破辦公室!
“來人!備車!去飛宇商貿!”李國豪如同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聲嘶力竭地對著門外吼道。
“飛宇商貿”那間租來的小辦公室。
此刻氣氛詭異。
陳宇飛翹著二郎腿,坐在他那張嶄新的老板椅上,手裡端著一杯…速溶咖啡?正優哉遊哉地刷著手機短視頻。前台小妹王小雨則抱著一大袋薯片,哢嚓哢嚓吃得正香,小電腦屏幕上播放著偶像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