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三日晏觀音都沒露麵兒,安靜的甚有點兒詭異,這期間,柳望旁敲側擊的從柳老夫人那兒想著拿起管家權。
柳老夫人卻總是不著痕跡的擋回去,這讓柳望更加急躁。
這一日,用過早飯後,幾個仆子服侍柳老夫人擦臉淨手漱口。
柳老夫人像是忽的想起來晏觀音,她看了一眼姚嬤嬤:“表姑娘這幾日可大好了?”
“說是沒大礙了,不過梅梢是說要再整休個幾日的,聽聞…表姑娘日日抄寫佛經,說是要為家中長輩和幾個妹妹祈福。”
姚嬤嬤扶著柳老夫人起身,柳老夫人信佛很多年了,後頭緊挨著的還有一個開辟出來的小佛堂,今日她要去禮佛上香。
柳老夫人挑了一下眉頭眉頭,她張了張嘴,到底是沒說出什麼來。
姚嬤嬤小心的覷她的臉色,實際上柳老夫人這幾日不甚高興,隻是因為這些時日柳長贏過來告狀,隻說那兩個妹妹天天惹得她傷心,快要將她的屋子搬空了。
柳老夫人隻能是勸慰,讓柳長贏多多忍耐,她做姐姐總是要照拂小的。
隻可惜,越是這樣說,柳長贏越是鬨得厲害。
柳老夫人穿過長廊,便進了西麵兒的小佛堂,簾子弦,人才將入,便鼻間嗅到清濃的檀香味。
正中央的蓮花座上,是觀世音大士,這佛可是通身的白玉,手中執玉淨瓶,門兒前竄進來日光,覆在觀音像身上,清透的白玉漾開一層柔光。
觀音微微垂眸,似俯瞰這世間的芸芸眾生,唇邊兒浮著淺淺的笑容,這笑容滿是悲憫。
供桌上奉著,三杯清水,鮮花鮮果日日新奉。
柳老夫人整肅衣裳,姚嬤嬤小心的遞過三支點燃的香柱,柳老夫人小心的用手扇滅。
這才插入香爐上,隨後雙手合十鞠躬亦三次鞠躬。
柳老夫人緩緩睜眼,她舉起貼在額前的手,像是映染佛像上的白光,她和佛像的影子一同落在地上。
複停下動作,柳老夫人搭上了姚嬤嬤的手,一麵兒道:“抄寫佛經,那她也算是有心了,不過既然是身子好差不多了,就該早些來拜見她的母親,還要見見她那兩個妹妹。”
話畢,姚嬤嬤剛想著附和幾句,卻聽的外頭仆子來報,隻說是晏觀音親自捧了抄寫的佛經過來,想求得柳老夫恩典在佛前供奉。
“你瞧瞧,這真是說曹操曹操到。”柳老夫人眯了眯眼睛,門前兒的光晃眼睛啊。
姚嬤嬤為柳老夫人將袖子鋪展,一麵兒輕聲兒道:“表姑娘小小年紀有這般定力,老夫人不如成全了這一番心意。”
“你都這麼說了,我是要成全她的。”柳老夫人這麼說可是難得,姚嬤嬤記得晏觀音幼時有一次隨著柳長贏一塊兒溜著到了這佛堂,偷了供桌上的供果吃,卻正好碰上來佛堂的柳老夫人。
柳老夫人可是狠狠的打了一頓晏觀音。
她以身為長姐不學好,帶著妹妹胡鬨給晏觀音定了罪名。
自那以後,晏觀音再沒來過這佛堂。
收回思緒,便聽的門兒上“吱呀”一聲兒,晏觀音獨身捧著佛經進來。
“外祖母安好。”晏觀音進來,便跪下了,姚嬤嬤上前從她的手裡接過佛經。
佛經被呈至柳老夫人跟前兒,翻看了幾頁,柳老夫人微微頷首,姚嬤嬤將佛經呈放在供桌上。
隨後,姚嬤嬤便領著屋子裡的奴仆退下去了,門窗緊閉。
晏觀音低頭跪坐在離柳老夫人四五步的遠處。
柳老夫人停滯一會兒,後幾步過來,她微微低頭看見地上跪坐著的晏觀音,其將背脊挺的筆直。
窗欞鑽進來幾縷細光,將晏觀音罩住,襯得肌膚勝雪,其眉眼微垂,濃密纖細的眼睫睫,在眼瞼下落下了淺淺的暗影,額前的碎發隨著呼吸微微晃動。
柳老夫人覺著她這個外孫女,自來是何時都能藏的下鋒的,有時候,她都看不明白晏觀音想做什麼。
“怎麼想起來抄寫佛經了。”柳老夫人收回視線,她回身,慢慢的走向供桌。
晏觀音兩隻手交疊貼在小腹上,她沒抬頭,恭聲回答:“我自病來,勞心外祖母擔憂,長贏妹妹也是幾次送東西過來,如此心中愧疚,亦家中多事,抄寫佛經一是為淨心。”
“二是也是,心中實在惟願外祖母和母親可遠離疾痛,福祿壽喜皆相隨。”
這些話,晏觀音的話裡帶著幾分鼻音,她複拜下去,繼續道:“如今有幸能將佛經供奉在大士前,已經是莫大的榮幸,不過是,還想著求外祖母再給個恩典。”
柳老夫人眯了眯眼睛,她的心裡總覺著晏觀音做什麼都是為求利的,如今這一張嘴,更是印證了她的想法,語氣沉了下來:“你還想要什麼。”
晏觀音捂著嘴咳嗽了兩聲兒,她道:“外祖母禮佛多年,深受佛主庇佑,一定是染了佛主的佛光。”
“我曾聽姚嬤嬤說,外祖母在前兒也抄錄過佛經,還是城外大寶寺傳承下的孤經,那廟裡的寺經,受萬家香火供奉,何等的功德,不知道孫女兒可否有幸,也再依著祖母抄錄過的寺經,也再抄錄一份兒。”
說完了,晏觀音這才微微抬頭,不知道是不是咳嗽的原因,她的眼睛微紅。
出乎意料的回答。
柳老夫人滯了許久,才回神兒,她眼神複雜,盯著晏觀音看了一會兒,隨後歎息著點點頭。
晏觀音像是大喜,她俯首磕頭,柳老夫人這下也沒得說了,她彎腰,親自扶著晏觀音起身,語氣溫和道:“佛法森嚴,你一定要淨心淨神。”
“是。”晏觀音按了按濕潤的眼角,嫣粉的嘴唇又動了動,卻沒有發出聲兒,柳老夫人瞧見她的小動作,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還有什麼便一並說了吧,在我跟前不必這般扭捏。”
柳老夫人冷靜的看著晏觀音,像是十分期待他下一刻吐出什麼話來。
晏觀音靦腆的笑了笑,藏在袖子下捏著帕子的手,忽然絞在了一塊兒,像是十分小心翼翼又不安:“我…我知道,母親以前沒有出閣時,便抄寫過一本《佛說阿彌陀經》”
“在這佛堂裡奉有十幾年了,現在我也想抄寫一份,若是能和母親的一塊放在這裡,算是心裡的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