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朱元璋和馬皇後還沉浸在挽救兒孫命運的決心中時，一直作壁上觀的何健旺忽然輕輕“嘖”了一聲，用一種略帶戲謔又帶著提醒的語氣開口道：
“朱老四啊，你這豆子吐得還不夠乾淨吧？光顧著說你大哥和侄子了，是不是忘了點更緊要的？跟你切身相關的？”
他目光意有所指地瞟向了臉色依舊有些蒼白的馬皇後。
朱棣先是一愣，隨即猛地反應過來，臉色“唰”地一下變得比剛才還要慘白！
他渾身劇顫，看向馬皇後的眼神充滿了巨大的恐懼和悲痛，嘴唇哆嗦著，竟一時失聲！
朱元璋何等敏銳，立刻從何健旺的話語和朱棣驟然劇變的臉色中察覺到了極度不祥的預兆！
他心頭猛地一沉，一種比聽到兒子孫子噩耗時更強烈的恐慌瞬間攫住了他！他幾乎是跳著腳，聲音都變了調，一把抓住馬皇後的手臂，眼睛死死瞪向朱棣：
“什麼？！老四！你...你給咱說清楚！忘了什麼？！難道跟你娘有關？！妹子她...她怎麼了？！！”
他不敢去想那個可能性，但朱棣那副天塌下來的樣子，讓他無法不往最壞處想。
馬皇後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弄得一怔，她看著兒子那副模樣，又感受到丈夫抓著自己手臂的、因為極度恐懼而微微顫抖的手，心中隱隱有了猜測。
她沒有像朱元璋那樣激動，隻是靜靜地看著朱棣，目光平靜中帶著一絲了然和淡淡的哀傷。
朱棣在父皇那幾乎要吃人的目光逼視下，終於從巨大的驚駭中找回了一絲聲音，那聲音帶著哭腔和無儘的悔恨：
“父...父皇...兒臣...兒臣罪該萬死！娘她...娘她...洪武十五年八月..因病...崩逝了...”
“轟——！”
朱元璋隻覺得眼前一黑，大腦一片空白，耳邊嗡嗡作響，幾乎站立不穩！
妹子...明年...就要離他而去？！這比聽到朱標、朱雄英的噩耗更讓他無法接受！那是他的結發妻子，是他一路從微末相互扶持至今的至愛，是他精神世界的支柱！
“不...不可能！！”朱元璋發出一聲低吼，眼睛瞬間布滿血絲，通紅嚇人，“什麼病？！到底是什麼病？！你說！給咱說清楚！！”
朱棣伏在地上，痛哭流涕：“是...是癆病肺結核）,母後操勞過度，鳳體久虛，感染癆病，纏綿病榻,太醫...太醫束手無策...”
“癆病?肺癆!”
朱元璋喃喃重複著，整個人如同被抽走了魂魄，隨即猛地反應過來，狀若瘋狂地對著殿外嘶吼：
“太醫！傳太醫！！現在就給朕把所有的太醫都叫來！給皇後診治！！快！！！”
他此刻什麼都顧不上了，隻剩下一個丈夫最原始的恐懼和挽救愛妻的瘋狂。
“重八！”
馬皇後卻異常冷靜地拉住了幾乎要衝出去的朱元璋。
她看著丈夫那副驚慌失措、痛不欲生的模樣，心中又是酸楚又是溫暖。
她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背，聲音柔和卻平靜：“重八，彆這樣。你先冷靜下來。”
她迎向朱元璋難以置信的目光，緩緩道：
“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最清楚了。近來確是時常咳嗽，身乏體虛。隻是沒想到，會是這個病，而且...隻剩下一年光景了麼...”
她的話語裡沒有太多的驚恐，反而有一種塵埃落定的釋然。
她或許早已察覺身體不妥，隻是不願讓朱元璋擔心，如今被點破，反而坦然了。
然而，這份坦然之下，卻藏著更深的憂慮。
她目光轉向跪在地上的朱棣，聲音帶著一絲顫抖：
“可是我走之後，雄英那孩子...可怎麼辦啊！”
她最放不下的，終究還是那個年幼的、未來命運多舛的長孫。
她親自撫養，或許能避開痘疹，可若她這個祖母不在了，在那深宮之中，誰能護他周全？誰能保證他不會再遭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