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半個時辰後,秋娘腳步輕快地回來了。
她走到何健旺身邊,臉上帶著一絲笑意,微微屈膝低聲道:“仙師,打聽清楚了。韋貴妃宮裡的掌事宮女確認了,臨川公主殿下確實應了魏王殿下的邀約,屆時會出席曲江詩會。”
何健旺心中頓時一陣雀躍,太好了!李泰那胖子這次總算沒騙他!
但他表麵上卻立刻收斂了差點溢出的笑容,故作深沉地微微頷首,甚至還抬手捋了捋並不存在的胡須,用一種飄渺淡然的語氣說道:“嗯……本仙師已知曉。有勞你了。”
他試圖挽回一點最近在侍女們心中因為兕子和追孟薑而日漸崩塌的“仙師”形象,努力擺出那種“一切儘在掌握”、“世俗紛擾與我何乾”的超然姿態。
秋娘看著自家仙師這副明明心裡樂開花,卻還要強裝鎮定的模樣,努力抿緊嘴唇,才沒讓自己笑出聲來。
她太了解這位仙師的“德性”了,連忙低下頭,恭敬地應道:“仙師言重了,這是奴婢分內之事。”
隻是那微微顫抖的肩膀還是出賣了她。
確認了孟薑會去,何健旺的心思立刻活絡起來。
他揮退了秋娘,獨自在溫暖的暖閣裡踱起步子。
“詩會,曲江池...春天...”他托著下巴,開始高速檢索自己那點來自後世的詩詞庫存。
“必須要應景,還得有意境,最好能讓人眼前一亮,記住我何健旺……呃,是記住本仙師的‘才華’!”他自言自語,“不能太生僻,得是我能完整背下來的...還得適合在那個場合念出來或者寫出來...”
他腦子裡閃過無數名篇佳句。
“《錢塘湖春行》?‘幾處早鶯爭暖樹’...好是好,但這是寫杭州的,放在長安曲江池,會不會有點怪?”
“《詠柳》?賀知章的...嗯,這個可以備選,簡單又好記。”
“杜甫的...呃,老杜的詩好是好,但會不會有點沉鬱?不符合我陽光仙師的人設?”
“李白!對了!李太白的詩豪放飄逸,最適合‘仙師’身份了!‘雲想衣裳花想容’...不行不行,這個上次好像念給孟薑聽過,萬一她記得就尷尬了...”
“有了!‘故人西辭黃鶴樓’...不對,這是送彆的。”
“嗯...‘燕草如碧絲,秦桑低綠枝’...好像也不太切題。”
他完全沉浸在了“幸福的煩惱”中,時而蹙眉,時而點頭,嘴裡念念有詞,在浩如煙海的中華詩詞庫裡挑挑揀揀,試圖找出最合適的那一首或者幾首)來武裝自己。
而在不知不覺,窗外的日頭漸漸西斜,金色的餘暉灑滿了庭院。立政殿的女官準時前來,接幾位小公主回宮。
兕子玩得小臉紅撲撲的,被乳母牽著準備離開。
走到門口,她忽然想起什麼,又掙脫乳母的手,噔噔噔跑回何健旺麵前,仰著小臉,表情十分嚴肅地囑咐道:
“仙人郎君!兕子回去啦!你要記得好好準備詩哦!要認真想!不能偷懶!到時候要寫得棒棒的,不能丟兕子的臉!知道嗎?”
何健旺看著眼前這個還沒自己腿高的小不點,聽著這“沉重”的囑托,真是哭笑不得。
他彎下腰,捏了捏兕子的小鼻子:“知道啦,我的小管家婆!仙人郎君一定好好準備,保證不丟我們兕子的臉,行了吧?”
“這還差不多!”兕子這才滿意地點點頭,重新拉起乳母的手,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送走了小公主們,清暉閣終於徹底安靜下來。
何健旺長舒一口氣,重新癱倒在他的搖椅裡,望著窗外漸暗的天色,腦子裡依舊在反複推敲著那些關於春天的詩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