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袤的草原之上，數十萬大軍肅然對峙，空氣仿佛凝固成了鐵塊，沉重得讓人喘不過氣。隻有風吹動旗幟發出的獵獵聲響，以及無數戰馬不安刨動蹄子的聲音，打破了這死寂般的寧靜。陽光照射在密密麻麻的刀槍上，反射出冰冷刺目的光芒，雙方士兵都能清晰地看到對方眼中閃爍的戰意、警惕，以及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周軍中軍，陸明站在自己的位置上，感覺後背有點發涼。被幾十萬人行注目禮雖然是間接的）可不是什麼舒服的體驗，尤其對麵還有一道特彆清冷銳利的目光，隔著老遠都仿佛能穿透過來，讓他感覺自己像是被放在顯微鏡下觀察的細菌。
“老板，對麵那個穿銀甲的小白臉……好像一直在看你啊？”王鐵柱湊到陸明身邊，壓低聲音，一臉八卦地說道。他視力沒陸明好，隻覺得對麵中軍那個將領格外顯眼，氣質不凡。
陸明嘴角抽了抽：“那不是小白臉，那是契丹的蕭綽公主，女扮男裝。”
“啊？公主？”王鐵柱瞪大了眼睛，隨即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賊兮兮地笑道，“哦——屬下明白了！怪不得看得那麼‘專注’呢！大人，您這魅力，都輻射到契丹去了？”
“滾蛋！”陸明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那是看敵人的眼神！殺氣騰騰懂不懂？”
他心裡其實也有點打鼓，蕭綽這麼盯著他，肯定沒憋好屁。這女人聰明得跟狐狸似的，誰知道又在算計什麼？
就在這時，契丹軍陣中，忽然有一騎脫離本陣，不緊不慢地朝著兩軍中間的空地跑來。那是一名嗓門洪亮的契丹傳令官，他跑到距離周軍陣前約一箭之地，勒住馬匹，深吸一口氣，用帶著濃重契丹口音、卻異常清晰的漢語高聲喊道：
“大契丹皇帝陛下降下，南京留守，蕭綽公主殿下，有請大周皇帝麾下，陸明陸醫官，陣前一敘——！”
這喊聲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瞬間在周軍陣中引起了不小的騷動！
什麼？契丹公主指名道姓要見陸醫官？陣前一敘？這唱的是哪一出？
所有周軍將士，從普通士兵到高級將領，目光齊刷刷地聚焦到了中軍那個穿著醫官袍服的年輕人身上。驚訝、好奇、疑惑、曖昧……各種眼神交織在一起。
柴榮也愣了一下，隨即臉上露出一絲玩味的笑容，看向陸明：“陸愛卿，看來這位蕭公主，對你可是念念不忘啊。如何？可敢前去一會？”
陸明心裡罵了一句娘，就知道這女人要搞事情！他硬著頭皮，拱手道：“陛下，兩國交兵，陣前相見，恐有不妥。況且，臣一介醫官，與敵國公主有何可敘？”他本能地想拒絕，總覺得這是個坑。
柴榮卻似乎來了興致，笑道：“哎，無妨！兩軍交戰，不斬來使，何況是陣前對話？朕也很好奇，這位蕭公主葫蘆裡賣的什麼藥。陸愛卿但去無妨，朕讓一隊精銳騎兵護你左右，確保安全。”
皇帝都發話了，陸明還能說什麼？隻能心裡吐槽老板看熱鬨不嫌事大，表麵上還得裝出一副“為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的悲壯表情：“臣……遵旨！”
他整理了一下衣袍雖然還是那件洗得發白的舊官袍），深吸一口氣，對王鐵柱吩咐道：“看好了，要是情況不對，我往回跑的時候記得接應我！”然後，在一隊五十人精銳騎兵的護衛下，催動坐騎，緩緩向著兩軍中間的空地行去。
看到陸明真的出來了，周軍陣中的議論聲更大了。不少士兵伸長了脖子，都想看看這位神奇的陸醫官，如何應對契丹公主的“邀請”。趙匡胤在陣中冷冷地看著陸明的背影，眼神陰鷙，不知在想什麼。而位於左翼的折賽花，握著韁繩的手不自覺地收緊，眉頭微蹙，緊緊盯著那個逐漸遠去的背影。
來到陣前，與那名契丹傳令官隔著十幾步距離停下。陸明抬眼望向契丹中軍方向，朗聲道：“大周醫官陸明在此！不知蕭公主有何見教？”
他的聲音不算特彆洪亮，但中氣十足，清晰地傳了出去。
片刻沉寂後，契丹中軍陣型微微分開，那一身銀甲、英姿颯爽的蕭綽，竟然也在一隊精銳女騎兵的護衛下，策馬緩緩而出，來到了陣前，與陸明遙遙相對！
這一刻，整個戰場仿佛都成了他們的背景。數萬道目光聚焦在這片小小的空地上，注視著這對身份懸殊、立場敵對，卻同樣年輕的男女。
蕭綽勒住馬匹，目光落在陸明身上，那眼神複雜難明，有審視，有欣賞，有棋逢對手的灼熱，也有一絲難以言喻的……惋惜？
她開口了，聲音清越，帶著草原兒女特有的爽朗，卻又蘊含著不容置疑的威嚴，清晰地傳遍了兩軍陣前：
“陸醫官，彆來無恙。”
陸明拱了拱手，儘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輕鬆：“托公主的福，吃得好，睡得香，就是這塞北的風沙大了點，對皮膚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