規章製度如同給脫韁的野馬套上了籠頭,滄州傷兵營總算是擺脫了混亂無序的狀態,走上了正軌。分區明確,消毒嚴格,就醫有序,孫醫官和救護隊員們終於可以從容地按照流程開展工作,效率大大提升。
然而,新的問題隨之浮現。
規章製度能約束行為,卻無法消除感官上的痛苦和內心的抵觸。每天例行的換藥消毒,對於傷兵們來說,依舊是一場場需要咬牙硬扛的“酷刑”。酒精淋在傷口上的灼痛,縫合處拆線時的撕扯感,清理腐肉時的視覺衝擊……無不挑戰著他們的神經。
於是,傷兵營裡出現了一種新的“聲音”——不是吵鬨和對抗,而是連綿不絕、此起彼伏的哀嚎、抽氣聲和低聲咒罵。
“哎呦喂……孫醫官,您輕點兒……我這肉是娘生的,不是鐵打的啊……”
“嘶——!這‘神仙醉’……每次都用,每次都這麼要命!”
“老子寧願再去跟契丹狗拚一次刀,也不想天天受這罪!”
“能不能……能不能不用這個了?就用以前的草藥膏糊弄一下算了……”
就連已經徹底淪為陸明“死忠粉”的張屠夫,每次換藥時也是齜牙咧嘴,滿頭大汗,嘴裡不乾不淨地嘟囔著:“他娘的……這玩意兒……效果好是好……就是太費漢子了……”
孫醫官對此很是頭疼,向陸明訴苦:“大人,弟兄們傷口愈合的情況都很好,尤其是嚴格按照您方法清創縫合的,幾乎沒有再惡化的。可這……這每天的換藥,都快成過關了,好些人看見我們拿著酒精罐子過去,臉都綠了……”
陸明看著營地裡那些因為anticipation預期)疼痛而顯得愁眉苦臉、甚至有點“磨洋工”傾向的傷兵,也是有些無奈。他能理解這種對疼痛的恐懼,尤其是在看不到iediate即時)好處除了不惡化)的情況下,每天重複的痛苦確實消磨意誌。
光靠威嚴和道理,看來是不夠的。得給這些在痛苦中掙紮的漢子們一點實實在在的、立竿見影的“甜頭”。
正巧,城外軍營送來了一批繳獲自契丹遊牧隊的活羊,作為犒勞分發給各營。柴榮特意吩咐,給“陸神醫”的傷兵營也分來了十頭肥羊。
看著那十幾頭“咩咩”叫、膘肥體壯的草原羊,陸明眼睛一亮,計上心頭!
他立刻找來王鐵柱,讓他帶幾個手藝還不錯的士兵,在傷兵營旁邊找了個空地,壘起簡易的土灶,架起大鍋。又讓折德扆去後勤那裡,軟磨硬泡主要靠折小將軍的嗓門和氣勢)弄來了一些白麵、蔥薑和一些有限的調料。
“大人,您這是要……犒勞弟兄們?”孫醫官看著這架勢,疑惑地問道。
陸明神秘地笑了笑:“算是吧。不過,這犒勞,可不是白吃的。”
他親自指揮,將兩頭肥羊宰殺洗淨,選取肥瘦相間的羊肉,加入蔥薑和有限的幾種香料主要是花椒和鹽),在大鍋裡用小火慢慢燉煮。很快,一股濃鬱的、帶著草原風情的肉香,就開始在傷兵營上空彌漫開來。
這香味,對於平日裡夥食粗糙、嘴裡能淡出個鳥來的傷兵們來說,簡直擁有致命的吸引力!
一個個腦袋從各個區域的帳篷裡、草棚裡探了出來,鼻子使勁地抽動著,眼睛冒著綠光,口水不自覺地開始分泌。
“什麼味兒?這麼香?”
“好像是燉羊肉!”
“天爺!多久沒聞過這麼正的肉香了!”
“是給咱們吃的嗎?”
當羊肉燉得酥爛入味時,陸明又指揮人將發好的麵團烙成了一張張外皮酥脆、內裡柔軟的白吉饃。然後,他將燉爛的羊肉撈出,剁得細細的,趁熱夾進切開的白吉饃裡,再淋上一勺滾燙的肉湯!
一個異世界版的“肉夾饃”,新鮮出爐!
陸明拿起第一個做好的肉夾饃,看著那金黃酥脆的饃皮和裡麵滿滿當當、香氣四溢的羊肉餡,自己也忍不住咽了口口水。他清了清嗓子,對著所有翹首以盼、如同等待投喂的雛鳥般的傷兵們,高聲宣布:
“諸位弟兄!看到我手裡這個了嗎?此物名曰——‘華萊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