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蕭綽率領斷後部隊,如同磐石般死死釘在坡地,用生命和鮮血為主力撤離爭取時間的同時,周軍本陣這邊,卻因為一場突如其來的“搶功”風波,而險些打亂了原本穩步推進、穩操勝券的節奏。
中軍高台上,柴榮看著前方那道雖然頑強、但明顯兵力單薄的契丹斷後防線,以及更遠處那逐漸消失在北方地平線上的契丹主力煙塵,眉頭微蹙,但依舊保持著冷靜。他的戰略很明確:用絕對的實力和火力,慢慢碾壓,儘量減少己方傷亡,最終達成戰略目標。在他看來,蕭綽這支斷後部隊不過是困獸之鬥,覆滅隻是時間問題,沒必要為了爭一時之快而付出不必要的代價。
“命令前鋒,繼續保持壓力,穩步清剿斷後之敵。騎兵兩翼,注意警戒,防止小股敵軍襲擾。投石機,重點打擊敵軍斷後部隊的集結點和指揮節點。”柴榮沉聲下令,思路清晰。
“陛下聖明!”周圍的將領紛紛領命,覺得陛下的安排老成持重,無可挑剔。
然而,有人卻坐不住了。
此人正是憋了一肚子火氣、眼看大功即將旁落在他心裡,最大的功勞已經被陸明和他的“震天雷”搶走了)的殿前都點檢——趙匡胤!
趙匡胤看著前方那支看似搖搖欲墜的契丹斷後部隊,又看了看遠處那代表著契丹主力和巨大戰功的滾滾煙塵,心中如同百爪撓心。在他看來,陛下此舉太過保守!契丹主力已成驚弓之鳥,倉皇北竄,此時若不趁勢猛追,以精銳騎兵銜尾痛擊,必能擴大戰果,甚至有可能一舉擒殺蕭綽,那將是何等不世之功?!到時候,他趙匡胤力挽狂瀾在他看來),陣斬或生擒)契丹公主,這風頭,豈不是一下子就能蓋過那個隻會耍弄“奇技淫巧”的陸明?
貪功之心,加上對陸明的嫉恨,如同毒火般灼燒著他的理智。他再也按捺不住,猛地出列,對著柴榮抱拳,聲音洪亮,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急切:
“陛下!契丹主力潰敗在即,正是千載難逢之良機!蕭綽區區數千殘兵,已是甕中之鱉,何須大軍在此耗費時日?臣願親率本部精銳騎兵,繞過斷後之敵,直插契丹潰軍腹心,定可擒殺蕭綽,一舉奠定勝局!若延誤戰機,讓蕭綽這等心腹大患走脫,後患無窮啊陛下!”
他這番話,說得冠冕堂皇,仿佛全然是為了國家考慮,將自己包裝成了一個勇於任事、目光深遠的忠臣良將。
柴榮聞言,眉頭皺得更緊。他何嘗不知道追擊潰敵的重要性?但他更清楚蕭綽此女的厲害和契丹騎兵的韌性。在敵情未明、地形不熟的情況下,貿然以騎兵脫離大陣孤軍深入,風險極大!
“趙愛卿勇氣可嘉。”柴榮沉吟道,“然敵軍雖潰,其主力未失,蕭綽更非易與之輩。愛卿還是稍安勿躁,待我軍肅清斷後之敵,全軍壓上,方為萬全之策。”
“陛下!”趙匡胤急了,聲音不由得提高了幾分,“兵貴神速啊!戰機稍縱即逝!若等肅清斷後,契丹主力早已遠遁,屆時再想追擊,難如登天!臣隻需五千精騎,不!三千足矣!定能馬到成功!若有不諧,臣願領軍法!”
他幾乎是立下了軍令狀,一副“不讓我去就是貽誤戰機”的架勢。他身後的幾個義社兄弟和親信將領,也紛紛出言附和,為趙匡胤壯聲勢。
高台上的氣氛,頓時變得有些微妙。
陸明站在一旁,冷眼旁觀,心裡跟明鏡似的。他太了解趙匡胤那點小心思了,不就是看仗快打完了,急著搶功勞,好壓自己一頭嗎?還說得那麼冠冕堂皇。他本來不想多事,但看趙匡胤這架勢,柴榮似乎有點被說動的跡象?這可不行!讓這家夥冒進,萬一中了蕭綽的圈套,損兵折將事小,打亂了整體部署事大啊!
他正想開口提醒一句,卻見柴榮在趙匡胤和其親信的一再請戰下,似乎猶豫了。畢竟,陣前斬殺或生擒敵方主帥,誘惑實在太大了。而且趙匡胤畢竟是軍中宿將,如此信誓旦旦……
“罷了。”柴榮最終擺了擺手,似乎被趙匡胤的“決心”打動,但也留有餘地,“既然趙愛卿執意請戰,朕便準你所請!著你率本部三千精騎,繞過敵軍斷後陣地,試探性追擊契丹潰軍!切記,以襲擾、遲滯為主,不可孤軍深入,若遇敵軍有組織抵抗,即刻撤回!朕隨後便率大軍接應!”
“臣,領旨!謝陛下!”趙匡胤心中狂喜,臉上卻努力維持著沉穩,抱拳領命,轉身便大步流星地走下高台,點兵去了。至於柴榮那句“不可孤軍深入”,早就被他選擇性過濾了——不深入,如何擒殺蕭綽?如何立下蓋世奇功?
看著趙匡胤興衝衝離去的背影,陸明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把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他知道,現在說什麼都晚了,趙匡胤根本聽不進去,反而會覺得自己是在嫉妒他,阻他立功。
“唉,但願蕭綽忙著跑路,沒空給他挖坑吧……”陸明隻能在心裡默默祈禱,雖然他覺得這可能性微乎其微。以蕭綽的智商,會不留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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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趙匡胤便點齊了麾下最精銳的三千騎兵。這些騎兵多是他的老部下,作戰勇猛,對趙匡胤忠心耿耿。趙匡胤翻身上馬,看著眼前這些殺氣騰騰的兒郎,豪氣頓生,拔出佩劍,指向北方:
“兒郎們!隨本帥建功立業,擒殺蕭綽,就在今日!出發!”
“吼!擒殺蕭綽!建功立業!”
三千精騎發出震天的呐喊,如同一股鋼鐵洪流,繞過前方正在與蕭綽斷後部隊激戰的周軍步兵,從戰場的側翼,朝著契丹主力撤退的方向,狂飆而去!馬蹄聲如同奔雷,卷起漫天塵土,氣勢洶洶!
趙匡胤一馬當先,心情激蕩,仿佛已經看到了自己擒獲蕭綽,加官進爵,將陸明徹底踩在腳下的風光場麵!他不斷催促部隊加速,再加速!一定要在契丹人跑遠之前追上他們!
然而,他並不知道,就在他選擇的這條追擊路線上,一片看似平靜、適合騎兵通行的草甸深處,蕭綽在安排斷後之時,早已憑借其驚人的戰場洞察力和預判,留下了一道陰險的“小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