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死一般的寂靜中,一個蒼老卻洪亮的聲音,如平地驚雷般響起。
“臣,禦史大夫王敬忠,有本啟奏!”
隻見那個須發皆白,身形清瘦,號稱“朝堂攪屎棍”的王老頭,從文官隊列中走了出來。
他今天沒拿他那根標誌性的哭喪棒,而是兩手空空,
但腰杆挺得比誰都直,臉上帶著一種奇異的、混合了悲憤與狂喜的潮紅。
李思遠眼皮一跳,一種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
這老不死的,又要作什麼妖?
王敬忠走到大殿中央,先是對著龍椅上,那個正在摳指甲縫裡灰塵的小皇帝,恭恭敬敬地行了個大禮,
然後猛地轉過身,麵向百官,聲淚俱下!
“諸位!我大炎危矣!奸佞當道,謀害忠良,天理何在!”
他一開口,就是地圖炮,把所有人都罵了進去。
不少跟李思遠走得近的官員,頓時臉色一變。
“王大人,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
戶部尚書皺眉道。
“亂說?”
王敬忠冷笑一聲,他那張滿是褶子的老臉,此刻竟透出一種神聖的光輝,
“我說的,句句屬實!昨夜,鎮西大將軍張威,我大炎的擎天一柱,在府邸中,險遭奸人毒手!”
“轟!”
此言一出,整個朝堂炸開了鍋。
雖然早有流言,但從王敬忠這個“朝廷第一噴子”嘴裡說出來,分量截然不同!
張威麵無表情地站著,仿佛說的不是自己。
李思遠的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冷笑。
他倒要看看,這隻除了會哭嚎碰瓷的老狗,沒憑沒據,能叫出什麼新花樣。
王敬忠沒有理會眾人的議論,他伸出一根枯瘦的手指,指向張威,聲音陡然拔高了八度!
“奸人陰謀,歹毒無比!他們買通了將軍府的廚子,在將軍的湯中,下了見血封喉的劇毒‘一步倒’!此毒無色無味,入口即死,神仙難救!”
“然而!”
王敬忠話鋒一轉,語氣從悲憤轉為激昂,眼中射出狂熱的光芒!
“爾等凡人,算得到陰謀,卻算得到天命嗎?!”
“就在那碗毒湯,即將送到將軍麵前的千鈞一發之際!”
“陛下!我們偉大的陛下!在禦書房中,因不喜‘百花糕’甜膩,隨手將其打翻在地!”
“一名心生貪念的小太監,將碎裂的糕點偷帶出宮,想送與他在將軍府當廚子的叔叔品嘗!而這名廚子,正是那下毒的奸人!”
“那奸人,因侄子突然到訪而心神大亂,被推出門外後,又心生恐懼,為求心安,竟撿起地上的‘百花糕’吞食!他哪裡知道,這糕點,就是陛下賜予他的催命符!”
“劇毒當場發作!奸人一聲慘叫,驚動了正要喝湯的張將軍!從而躲過一劫!”
王敬忠一口氣說完,整個大殿已經鴉雀無聲,落針可聞。
所有人都傻了。
文官們張著嘴,武將們瞪著眼,就連門口的侍衛,都忘了呼吸。
這……這是在講故事嗎?
一盤點心,引發的連環血案?
這劇情,比瓦子裡的說書先生編的還離譜!
但說這話的,偏偏是向來以剛正不阿、鐵麵無私著稱的王敬忠!
而且,當事人張威就站在這裡,一言不發,這本身就是一種默認!
龍椅上,炎辰聽著下麵那個老爺爺,慷慨激昂地喊著什麼,感覺有點吵。
他摳完了指甲,又開始玩自己的腰帶玉佩,冰冰涼涼的,很好玩。
肚子餓了。
昨天的百花糕,其實挺好吃的,就是吃多了有點膩。
不知道今天的早飯是什麼?他歪著腦袋,嘴角流下了一絲晶瑩的口水。
王敬忠看著龍椅上陛下那“虛懷若穀、寵辱不驚”的模樣,心中更是敬佩萬分。
他猛地跪倒在地,對著炎辰的方向,嚎啕大哭!
“陛下啊!陛下聖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