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史大夫王敬忠,此刻正站在大殿中央,唾沫橫飛,意氣風發,整個人都好像年輕了二十歲。
他那張老臉上,因為激動而泛著紅光,昨日磕破的額頭上,還貼著一塊紗布,
但這非但沒有讓他顯得狼狽,反而增添了一種“為國負傷,勳章閃亮”的榮耀感。
“諸位同僚!諸位請看!”
王敬忠一指龍椅上,那個正努力把腳上鞋子蹭掉,一臉百無聊賴的小皇帝炎辰。
“昨日,金狼賊子,陰謀掘地,欲行不軌,妄圖顛覆我大炎江山社稷!”
“然!天佑我大炎!聖君在朝!”
他深吸一口氣,聲音陡然拔高了八度,帶著一種詠歎調般的激情,開始了自己“我悟了”之後的封神演說。
“陛下,於禦花園中閒庭信步,看似頑童戲耍,實則早已觀星象,察地氣,算到金狼賊子之狼子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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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為何挖土?土,社稷之本也!此乃警示我等,國本已然動搖!”
“陛下為何隻在一處深挖?此乃天機所指,點明妖邪藏匿之所!”
“陛下為何口稱‘咚咚’?此乃真龍天子,聆聽大地心跳,洞悉地下奸邪之動靜!”
“故而,陛下以玩泥之戲為掩護,以稚子之身為誘餌,借老臣這一雙昏聵之眼,指點我等於危難之際,於無形之中,破敵於地下數百尺!”
“一鏟定乾坤,一坑埋萬敵!”
“此等神機妙算,鬼神莫測之能,非天命聖君不能為也!”
王敬忠說得是蕩氣回腸,說到最後,竟有些哽咽,他猛地一撩朝服下擺,對著龍椅上的炎辰,再次拜倒在地。
“臣,為陛下賀!為大炎賀!”
整個朝堂,先是死一般的寂靜,隨即爆發出山呼海嘯般的應和聲。
以鎮西大將軍聞人泰為首的武將集團,
一個個激動得滿臉通紅,看向炎辰的眼神,像是看著自家顯靈的祖宗。
“陛下聖明!”
“天佑大炎!陛下真乃神人降世!”
就連那些平日裡隻知和稀泥的文官,
此刻也被這離奇又玄幻的“事實”給震懾住了,
紛紛跟著跪倒,高呼聖明。
他們看著龍椅上那個因為無聊,開始玩自己手指頭的小皇帝,腦子裡不約而同地冒出一個念頭:
看不懂,但大受震撼!
難道……這位陛下,真是傳說中的那種……大智若愚,返璞歸真的天生聖人?
在這山呼海嘯般的狂熱中,唯有丞相李思遠,感覺全身的血液都像是凝固了。百官的頌揚聲猶在耳畔,卻仿佛隔著一層無法穿透的屏障,讓他感到一種被整個世界拋棄的孤寂和刺骨的寒意。
丞相,李思遠。
他站在百官之首,臉上維持著一貫的平靜,
但袖子裡緊握的拳頭,指甲早已深深地嵌入了掌心。
王敬忠的每一句吹捧,都像是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抽在李思遠的臉上。那些荒誕不經的“神跡”,此刻卻成了顛撲不破的“事實”,將他引以為傲的完美算計,襯托成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觀星象?察地氣?
神機妙算?鬼神莫測?
放屁!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那隻是一個傻子在玩泥巴!
可……可為什麼?
為什麼他一個傻子玩泥巴,就能把自己和金狼可汗籌謀已久的、天衣無縫的計劃,給攪得天翻地覆?
為什麼自己所有的算計,所有的布局,到了這個小皇帝麵前,就變得像個笑話?
刺客會被點心燙傷。
密信會被炒豆子打飛。
現在,連他媽的掘地道,都能被一個挖泥坑的給破了?
這不合理!這不科學!這不權謀!
李思遠感覺自己的世界觀,正在被一股蠻不講理的力量,反複地按在地上摩擦。
他算計了先帝,算計了滿朝文武,算計了天下人心,
他自認是這個棋盤上最頂級的棋手。
可現在,他發現棋盤對麵,坐著的根本不是人。
那是一個不按常理出牌,隨手就能掀翻棋盤的……怪物!
或者說……是天命?
這個他一生都嗤之以鼻的詞,
此刻卻像一條冰冷的毒蛇,纏上了他的心臟,越收越緊,讓他幾乎無法呼吸。
他抬起頭,死死地盯著龍椅上的炎辰。
小皇帝似乎終於把鞋子給蹭掉了,一隻穿著明黃色襪子的小腳丫,從龍袍下擺露了出來,正得意地晃來晃去。
他似乎察覺到了李思遠的目光,歪了歪頭,看過來。
那雙清澈的、不含任何雜質的眼睛,就那麼靜靜地看著他。
然後,許是朝會太久,有些困了,小皇帝張開嘴,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眼角甚至擠出了一滴生理性的淚水。
可在李思遠的眼中,這一幕卻變成了另外一番景象。
那不是一個孩童的哈欠,而是一種來自九天之上的漠然俯瞰。那無意識擠出的淚水,在李思遠眼中,化作了對一隻自不量力的螻蟻的憐憫與譏諷。那眼神仿佛在說:你所有的掙紮,於我而言,不過是一場無趣的戲。
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從李思遠的尾椎骨,直衝天靈蓋。
他第一次,對自己堅信不疑的智慧和謀略,產生了懷疑。
他第一次,對那個他一直視作完美傀儡的小皇帝,感到了……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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