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遠感覺自己窮儘一生搭建的邏輯高塔,正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從根基處一寸寸地碾為齏粉。
他算計人心,算計權謀,算計天下大勢。
他可以接受,自己輸給一個比他更聰明,更狠辣的對手。
但他無法接受,自己輸給了一坨泥巴,和一個老憤青的腦洞!
“哈哈……哈哈哈哈……”
李思遠忽然低聲笑了起來,笑聲越來越大,越來越癲狂,最後變成了歇斯底裡的咆哮。
他猛地一揮手,將桌上那盤他視若珍寶的棋局,連同棋盤棋子,全都掃落在地!
黑白兩色的玉石棋子,劈裡啪啦地碎了一地,散落的殘片,如同他此刻混亂不堪的心緒。
他一生都嗤之以鼻的那個詞,再一次,如同夢魘般浮現在腦海裡。
天命。難道,真的有天命?
難道那個傻子,真的是所謂的天命之子?
不!李思遠猛地止住笑聲,雙目赤紅地站了起來。
他走到窗邊,死死地盯著遠處皇宮的方向,
那裡,金色的琉璃瓦在夕陽下閃著刺眼的光。
他李思遠,從一個寒門士子,走到今天權傾朝野的地位,靠的不是神佛,不是天命,而是他自己!
是他的腦子,他的手段,他的野心!
他才是自己的天!
一次是點心,二次是炒豆,三次是挖坑……
他看著那個方向,臉上露出一抹猙獰而偏執的微笑。
“巧合?”
“炎辰……我倒要看看,你的好運,到底能持續到什麼時候!”
“下一次,我會布一個局,一個天羅地網,一個水潑不進的絕殺之局!”
“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還能靠玩泥巴,再贏一次!”
他不會再給任何“巧合”發生的機會。
因為下一次,他要殺的人,不是什麼將軍,也不是什麼刺客。
而是坐鎮後方,總能“心血來潮”的那個老東西——軍神,聞人泰!
金狼大營,已經不能稱之為“營”了。
那更像是一個巨大的、露天的精神病院。
自打“天坑活埋”事件發生後,整個大營的畫風就徹底跑偏了。
白天,士兵們三五成群,神神叨叨地聚在一起,交流著各自聽來的、足以顛覆唯物主義世界觀的驚悚傳聞。
“聽說了嗎?昨晚巡邏的巴圖,親眼看見大炎皇宮的方向,有金龍衝天!”
“不止!我二舅的鄰居的戰友說,他當時就在塌方附近,親耳聽見地底下傳來龍吟般的悶響,緊接著就感覺頭頂的天空,好像有個稚嫩的聲音在哼唱什麼……然後,大地就裂開了!”
““我的天!這哪裡是凡人皇帝,分明是言出法隨的天神下凡!”
“最邪乎的是,公孫軍師的屍體被挖出來的時候,手裡還死死攥著一把土,嘴巴張著,好像在說……‘這土不對勁’!”
謠言越傳越離譜,從一開始的“大炎皇帝有神助”,到後來的“大炎皇帝是神隻降世”,
最後,已經快進到了“金狼汗帳裡其實供奉的是,大炎皇帝的長生牌位,大汗每天三炷香,求的就是彆被天譴”。
到了晚上,情況更加嚴重。
營地裡此起彼伏地響起各種噩夢中的尖叫。
有人夢見自己,被無數雙從地裡伸出的手拖進深淵;
有人夢見那個大炎小皇帝坐在月亮上,
一邊吃著炒豆,一邊用腳丫子撥弄著他們的生死簿。
金狼可汗快瘋了。
他這輩子打過最硬的仗,砍過最狠的人,睡過最烈的馬,可他媽的就沒見過這種陣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