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心殿。
殿外是山雨欲來,殿內卻是一片死寂的安寧。
炎辰覺得很無聊。
自從他的螞蟻軍團,在昨天完成了那場驚天動地的“後勤保障任務”後,
就仿佛耗儘了所有的精力,今天連個影子都看不見了。
沒有了螞蟻,這個世界又變回了那個沉悶、無趣的樣子。
他坐在那張巨大得有些可笑的龍椅上,兩隻小腳丫懸在半空,有一下沒一下地晃蕩著。
殿裡很安靜,隻有老太監陳無病,那幾乎聽不見的呼吸聲。
頭頂的橫梁上雕刻著繁複的龍紋,炎辰仰著頭看了一會兒,眼皮就開始打架。
暖洋洋的午後陽光透過窗欞照進來,在他身上鍍上了一層金邊。
倦意,像溫暖的潮水,一波一波地湧上來。
他打了個小小的哈欠,腦袋一歪,靠在冰涼的龍椅扶手上,睡著了。
他做了一個夢。
夢裡,他不在皇宮,而是在一片一望無際的金色沙漠裡。
頭頂的太陽像一個巨大的火球,烤得空氣都在扭曲。腳下的沙子燙得能烙餅。
他好渴。
喉嚨裡像是塞了一團火,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灼燒般的刺痛。
他拚命地在沙漠裡奔跑,尋找著水源。
他看見了海市蜃樓,看見了虛幻的綠洲,但跑過去,都隻是一場空。
“水……,要喝水……”
夢裡的他,發出了絕望的嘶吼。
現實中,睡熟了的小皇帝,嘴唇無意識地蠕動了兩下,
從喉嚨深處,發出了一聲蚊子哼哼般的囈語。
“水……喝水……”
聲音輕得仿佛一陣風就能吹散。
站在龍椅旁,垂手侍立的老太監陳無病,眼皮動了動。
他像一尊風乾了的雕像,已經很久沒有挪動過地方了。
但就是這聲輕微的夢話,還是精準地鑽進了他的耳朵裡。
陳無病渾濁的老眼,落在炎辰那微微張開、有些乾裂的小嘴上。
哦,小主子口渴了。
他邁開步子,動作輕緩得像一片落葉,準備去給小皇帝倒杯溫水。
就在他剛剛轉過身的刹那。
“砰!”
養心殿的大門,被人從外麵粗暴地撞開。
一個頭戴烏紗、身穿官服的中年官員,連滾帶爬地衝了進來,臉上混著汗水和淚水,官帽都跑歪了。
“陳公公!陳公公救命啊!”
官員撲到陳無病腳下,一把抱住了他的腿,哭嚎道:
“南城……南城反了!數萬難民已經瘋了,就要衝垮防線了!王大人……王大人他快頂不住了啊!”
陳無病端著茶杯的手,穩穩地停在半空中,連一滴水都沒有晃出來。
他看著腳下這個,已經毫無形象可言的禦史台官員,蒼老的麵容上,第一次露出了凝重的神色。
“王大人怎麼說?”
“王大人說……說已經無計可施!他讓下官衝進宮裡來,問問您……能否請出陛下的儀仗、玉璽之類的信物,去……去鎮一鎮場麵!興許……興許能拖延片刻!”
官員的聲音裡充滿了絕望。
誰都知道,這不過是飲鴆止渴。
麵對一群已經餓瘋了、被煽動起來的暴民,幾件死物又能有多大用處?
陳無病沉默了。
他渾濁的目光,越過官員的頭頂,望向外麵那片被恐慌籠罩的天空。
他仿佛能聽見南城那衝天的喧囂,能聞到空氣中那股山雨欲來的血腥氣。
李思遠,你好毒的連環計。
他心中一聲長歎。
先用“螞蟻事件”讓自己和王敬忠以為得計,放鬆警惕。
然後,再用早已滲透進去的“毒糧”,引爆這顆最大的炸彈。
一環扣一環,陽謀接著陰謀。
這一次,是真的把所有人都算計到了絕路。
王敬忠守不住,禁軍也守不住。
一旦那道口子被撕開,整個京城,都將化為人間煉獄。
怎麼辦?真的要走到那一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