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東西……”
李思遠的聲音嘶啞得,像是兩塊生鏽的鐵片在摩擦,每一個字都淬滿了怨毒與瘋狂。
他俯下身,那張曾經顛倒眾生的儒雅麵孔,此刻因為混雜著血汙、汗水和極致的扭曲,比深淵裡的惡鬼還要可怖三分。
他要撕開這張皮,看看裡麵藏著的,究竟是炎高陽那不散的陰魂,還是什麼上古的妖魔!
而他眼中的“妖魔”,大炎王朝的真龍天子炎辰,此刻正趴在門檻上,小小的身體微微顫抖。
但他顫抖的原因,並非全然是恐懼。
他的鼻翼正在不受控製地翕動,一雙原本因驚恐而瞪大的眼睛,死死地、直勾勾地,穿過李思遠高大的身影。
釘在了門內案板上那盤金燦燦、油汪汪、還冒著絲絲甜香熱氣的……桂花糖糕上。
好香……好想吃……
巨大的恐懼和極致的渴望,這兩種截然相反的情緒,在他小小的腦子裡激烈碰撞,
最終,對甜食的執念,壓倒了對死亡的恐懼。
他甚至……還悄悄咽了口口水。
“讓老夫看看……你究竟是個什麼……”
李思遠的手,如同一隻鐵爪,緩緩伸向炎辰的脖頸。
就在這時,一個顫巍巍、老邁不堪的聲音,伴隨著一陣急促淩亂的腳步聲,從旁邊的黑暗中傳了過來。
“哎喲……哎喲喂……咱家這老胳膊老腿的……”
老太監陳無病,一手提著個燈籠,一手抱著一個半人高的巨大布口袋,氣喘籲籲地跑了過來。
他那張老臉皺得像個核桃,仿佛隻是半夜餓了,想來禦膳房尋點吃的。
當燈籠的光暈,照亮了門口這詭異的一幕時,陳無病像是受了驚的兔子,渾身猛地一抖。
“哎呀!相……相爺?您……您怎麼在這兒啊!”
他這一驚非同小可,手一鬆,懷裡抱著的那個巨大布口袋,頓時失去了平衡。
“哎喲!我的麵!”
陳無病一聲驚呼,那口袋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猛地向前一推,袋口不偏不倚,正好對準了李思遠的臉。
“呼——”
一大蓬雪白細膩的麵粉,如同火山噴發,又像是平地起了一場微縮版的“大霧”,劈頭蓋臉地將李思遠整個罩了進去!
“噗……咳咳咳咳!”
李思遠正處於癲狂與暴怒的臨界點,全副心神都集中在炎辰身上。
哪料到身後會,突然冒出這麼個老東西,還附贈一記“麵粉攻擊”。
他隻覺得眼前瞬間一片煞白,口鼻之中全是那股子,嗆人的生麵味兒。
他下意識地閉眼、咳嗽,瘋狂地甩著頭,試圖把這該死的東西弄掉。
一代權相,當朝“準皇帝”,此刻披頭散發,渾身是血,臉上還糊了一層厚厚的、被淚水和鼻涕和成了麵糊的“白麵膜”,
看上去……像個剛從廚房案板上,跳下來的半成品壽桃精。
“護駕!有刺客!”
“保護陛下!”
這片刻的耽擱,已經足夠。
張威率領的禁軍,循著聲音終於摸了過來。
一看到這副景象,魂都快嚇飛了,怒吼著一擁而上,十幾把環首刀,瞬間架在了李思遠的脖子上。
而始作俑者陳無病,則是一臉無辜地,拍打著自己身上沾染的麵粉,嘴裡碎碎念著:
“罪過,罪過啊……這上好的白麵,全糟蹋了……這下陛下的宵夜,怕是做不成了……”
沒人注意到,他那雙看似昏聵的老眼中,一抹算計得逞的精光,一閃而逝。
就在十幾把環首刀架上李思遠脖頸的那一刹那,天地間那股令人窒息的壓抑感,驟然一空!並非是風吹散了霧,而是那濃霧本身,仿佛失去了支撐其存在的根基,從內部開始崩潰、消融。第一縷晨曦如同一柄無堅不摧的金色神劍,自東方天際悍然刺入,瞬間便將那片混沌的白茫茫撕開一道巨大的裂口。緊接著,萬丈金光如決堤的洪流,傾瀉而下,以摧枯拉朽之勢,將殘存的霧氣滌蕩一空。
第一縷金色的晨曦,如同最鋒利的劍,瞬間刺破了天際,將萬丈光芒灑向人間。
那濃得化不開的詭異大霧,就這樣,在陽光下,如積雪遇沸湯,於一呼一吸之間,蒸發得無影無蹤,仿佛它從未存在過。
天地,豁然開朗!
所有人都下意識地,眯起了眼睛,隨即,又猛地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