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極殿內,時間仿佛被王敬忠那一聲“我悟了”劈成了兩半。
一半是現實,小皇帝被老太監牽著,一蹦一跳地消失在了後殿門口,嘴裡還念叨著模糊不清的“藏好了……來抓我……”
另一半是魔幻。
王敬忠,這位大炎王朝的文官脊梁,此刻正雙目圓睜,須發皆張,臉上泛著一種堪比回光返照的亢奮紅光。
他死死攥著聞人泰的胳膊,指節因用力而根根泛白,饒是聞人泰這等久經沙場的老將,都感覺小臂一陣劇烈的酸麻,骨頭仿佛要被當場捏碎。
“你……你先撒手!”
聞人泰被他這副幾近瘋魔的模樣弄得眉頭緊鎖。
“你悟了什麼?難不成陛下是要我們陪他玩過家家,然後趁亂黨不備,用彈弓把他們挨個打下來?”
“庸才!莽夫!”
王敬忠痛心疾首地嗬斥,仿佛在看一塊不開竅的榆木疙瘩,
“這哪裡是玩耍?這是帝王心術!是無上陽謀!”
他甩開聞人泰,轉身麵對滿朝文武,尤其是那些眼神躲閃,雙腿微顫的官員,聲音陡然拔高,如同在替天傳旨。
“諸位可曾想過,何為‘捉迷藏’?”
滿朝文武:“……”
我們想過,就是小時候玩過的那個。
“‘捉迷藏’之精髓,不在‘捉’,而在‘藏’與‘迷’!”
王敬忠的聲音在大殿內回蕩,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魔力。
“陛下為何要玩這個遊戲?因為他老人家已經洞悉了一切!他知道誰是‘傷桃’,誰是‘蛀荔枝’!但他不說!”
“為什麼不說?”
王敬忠自問自答,神情愈發狂熱,
“因為陛下仁慈!他在給那些‘傷桃’一個機會!一個自己走出來,主動‘被找到’的機會!”
“而對於那些執迷不悟,自以為藏得很好的‘蛀荔枝’……”
王敬忠冷笑一聲,目光如刀子般掃過人群,
“陛下這是在告訴他們——朕,已經開始‘找’了。你們,藏好了嗎?”
轟!
這番話,對於忠臣來說,是醍醐灌頂,是恍然大悟!
原來如此!陛下這是在玩心理戰!
不直接抓人,是為了避免打草驚蛇,更是為了分化瓦解!
高!實在是高!
而對於那些心裡有鬼的李黨餘孽來說,這番話,不亞於一道催命符!
他們瞬間腦補出了一萬種可能。
陛下已經知道我了?
他是在等我自首?
還是在故意耍我?
他是不是就站在我麵前,笑眯眯地看著我,等我心理防線崩潰?
那個戶部侍郎,剛才隻是咳嗽了兩聲,
此刻卻覺得渾身發冷,冷汗順著脊柱往下淌。
他想起了三天前,自己偷偷燒掉了一封和李思遠來往的密信。
他藏好了嗎?他真的藏好了嗎?
那灰燼有沒有可能,被某個會“法術”的太監給複原了?
另一個兵部的員外郎雙腿抖得如同篩糠,若非身旁的同僚下意識架住他,他怕是已經癱軟在地,官帽都要滾落了。
他想起自己,曾經收過李思遠送的一座宅子,房契就藏在,他家茅房的第三塊磚頭下麵。
陛下說的“藏”,不會就是指這個吧?
難道禁軍已經包圍了我家,正在撬我家茅房的磚?
一時間,整個太極殿,從物理上的安靜,變成了心理上的喧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