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花園內,春光正好,惠風和暢,卻怎麼也吹不散王敬忠心頭的愁雲。
一場驚天動地的大清洗,對於寢殿裡的那位小皇帝而言,其影響約等於……沒有影響。
炎辰最近迷上了一項新的娛樂活動——放風箏。
他傷好之後,陳無病為了讓他多到戶外走動,彆老琢磨著去藏書閣拆家,便命人做了幾十隻各式各樣的風箏。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隻長達三丈,通體金黃,鱗爪飛揚的龍形風箏。
這風箏,用的是最好的蜀錦做麵,最輕韌的竹子做骨,眼睛是兩顆碩大的黑曜石,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簡直就是一件藝術品。
今天天氣晴朗,微風和煦,正是放風箏的好時候。
禦花園裡,炎辰穿著一身方便活動的小號勁裝,小臉蛋因為興奮而紅撲撲的,身後跟著一大群嚴陣以待的太監。
“飛!給朕飛起來!要飛得比宮牆還高!”
炎辰揮舞著小拳頭,下達了最高指示。
“喏!”
一個身手最矯健的小太監領命,抱著巨大的風箏,逆著風跑出幾十步,然後猛地一鬆手。
另一邊,幾個太監合力轉動著巨大的線車。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期待著那條金龍騰空而起的壯觀景象。
然後……那威風凜凜的龍形風箏,離地不到三尺,龍頭傲嬌地揚了揚,仿佛在說“爺起飛了”
,緊接著就一個倒栽蔥,龍頭“邦”地一聲,精準地插進了鬆軟的草地裡,龍尾還在半空中不甘地抽搐了兩下。
全場寂靜。
炎辰臉上的笑容凝固了。
“咳,陛下,許是……許是風力稍有不逮,奴才再試一次!”
負責放風箏的小太監冷汗都下來了,趕緊把風箏扶起來,拍掉上麵的土。
第二次,風箏搖搖晃晃飛到了一人高,然後仿佛喝醉了酒,在空中跳了一段扭曲的華爾茲,最後優雅地纏在了旁邊一棵石榴樹上。
第三次,風箏剛離手,一陣邪風吹來,直接把它吹得在地上翻滾,像一條被拍上岸的鹹魚。
……
半個時辰後,那隻華麗的龍形風箏,已經被折騰得灰頭土臉,威嚴全無,像一條被群毆了的泥鰍。
而炎辰的耐心,也終於耗儘了。
“廢物!”
他氣得小臉通紅,把手裡的線軸往地上一扔,跺著腳,指著地上那隻“死不瞑目”的風箏,奶聲奶氣地衝著跪地的小太監吼道:
“壞!都是壞東西!連個風箏都放不起來!朕不要你們了!”
小太監“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嚇得魂不附體,連連磕頭: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是奴才手笨!是奴才該死!”
炎辰看著地上那隻“死不瞑目”的龍形風箏,
又看看跪在地上抖成篩糠的小太監,越想越氣。
風箏不好玩!太監也不好玩!
他的目光,突然被小太監頭上,那頂黑色的尖頂帽給吸引了。
嗯?這個東西……好像也能飛?
一個天才般的念頭,在他小小的腦袋瓜裡冒了出來。
下一秒,他一個惡虎撲食,衝了過去,一把就將小太監頭上的帽子給薅了下來!
“陛下!”
小太監嚇得尖叫。
炎辰根本不理他,他雙手舉著那頂平平無奇的太監帽,像是舉著一件絕世神兵。
他學著剛才太監放風箏的樣子,往後退了好幾步,
然後憋足了勁,用儘了吃奶的力氣,將那頂帽子朝著天空,猛地扔了出去!
“給朕飛——!”
這一幕,恰好被前來向陛下“請罪”彙報工作毫無進展)的王敬忠儘收眼底。
王敬忠本來正一肚子火,準備來皇帝這兒“沐浴”一下聖光,看看能不能再“悟”出點什麼。
王敬忠癲狂的笑聲突兀地在禦花園裡炸響,驚得周遭的太監們魂飛天外。他們看著這位平日裡威嚴得能止小兒夜啼的禦史大夫,此刻竟手舞足蹈,狀若瘋魔,一個個噤若寒蟬,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生怕這位王大人是得了失心瘋。
而此刻,事件的始作俑者,我們偉大的炎辰陛下,正仰著他那沾著灰塵的小臉,呆呆地看著天空。
他的小嘴微張,黑曜石般的大眼睛裡,倒映著一個越飛越遠的小黑點。
那頂被他用儘吃奶的力氣扔出去的太監帽,在劃出一道堪稱完美的拋物線,眼看就要在重力的感召下,回歸大地母親的懷抱時,異變陡生!
“呼——!”
平地裡,毫無征兆地刮起了一股旋風!
那風來得極其詭異,不像春風那般溫柔,也不似冬風那般凜冽,它就像一個調皮的精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