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人泰那一聲石破天驚的“挖”,如同平地起了一道炸雷,把院子裡所有人的耳膜都震得嗡嗡作響。
神策營的將士們先是一愣,隨即那股刻在骨子裡的軍人天性,瞬間被激活。
管他挖什麼,將軍有令,刀山火海也得挖穿!
“工兵營何在!”
一名校尉拔出佩刀,厲聲高喝。
“在!”
“取鐵鍬、絞盤、繩索、火把!一刻鐘之內,老子要看到這口井的井底!”
“遵命!”
一時間,小小的院落裡人影攢動,鐵器碰撞聲不絕於耳,一股肅殺而又……荒誕的氣氛彌漫開來。
而這場風暴的中心,我們的小皇帝炎辰,對此一無所知。
蝴蝶飛走了,他的“遊戲”結束了。
他跑了大半天,體力早已透支,此刻正一屁股坐在冰涼的井沿上,兩條小短腿有一下沒一下地晃蕩著。
疲憊與饑餓如潮水般湧來,他委屈地扁了扁小嘴,黑曜石般的大眼睛裡迅速蒙上一層水汽,下一刻,“哇——”的一聲,響亮的啼哭終於壓抑不住,徹底劃破了這片火熱的勞動場麵。
正指揮著士兵們布置絞盤的聞人泰,手一哆嗦,差點把胡子給揪下來。
正捧著冊子,激動得渾身發抖的王敬忠,也是一個激靈,筆都掉在了地上。
兩人猛地回頭,就看到他們心中那位“以龍體鎮壓妖邪、凝視深淵”的聖君,
此刻正哭得鼻涕冒泡,上氣不接下氣,兩條小短腿還在井沿上亂蹬,嘴裡含糊不清地喊著:
“餓……要……要吃糕糕……”
整個院子的喧囂,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
所有神策營的士兵,都石化在了原地,一個個張大了嘴巴,看著那位坐在井口,哭得像個三百斤孩子的陛下,世界觀正在經曆一場劇烈的崩塌和重塑。
原來……陛下也會餓?
也會哭著要吃糕糕?
聞人泰與王敬忠對視一眼,兩人老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去,又在下一刻漲得通紅。
那不是尷尬,而是羞愧與自責!
“唉!”
王敬忠長歎一聲,臉上露出了無比心疼和自責的神情,他三步並作兩步衝上前,小心翼翼地將炎辰從井沿上抱了下來,用自己的衣袖,笨拙地給他擦著眼淚和鼻涕。
“罪過,罪過啊!”
王敬忠的聲音發顫,他看著炎辰哭得通紅的小臉,又聯想到陛下今日種種異於常人的舉動。
一個匪夷所思卻又無比合理的念頭擊中了他,他猛地一拍大腿,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哭腔和狂熱:
“神力!是神力耗儘了!陛下為我等指點迷津,強行催動龍氣,引來神蝶,如今神力耗竭,才會返璞歸真,顯露孩童之態!我等……我等竟還在此耽擱,真是罪該萬死!”
聞人泰也是一臉的愧疚,他看著炎辰哭得通紅的小臉,隻覺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
這是太祖爺的血脈,是大炎的希望,是為了他們這些臣子,才累成了這樣!
“快!傳禦駕!”
聞人泰對著外麵咆哮,
“用最快的速度,把宮裡最軟的轎子給朕……給老夫抬過來!再傳禦膳房,把他們壓箱底的點心,一樣來一份,送到宮裡候著!”
周圍的神策營將士們,起初還因這突兀的哭聲而麵麵相覷,不知所措。
可聽完王大人的“解讀”,所有人的表情都凝固了。
他們看向那小小的身影,臉上的驚愕與迷茫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混雜著震撼、崇敬與疼惜的複雜情緒。
原來如此!那不是孩童的哭鬨,而是聖君為國操勞至虛脫的悲鳴!
一時間,所有人的眼神,從剛才的驚愕和迷茫,再次變回了狂熱的崇拜,甚至還多了一絲發自內心的憐愛。
看,我們的陛下,為了這個國家,付出了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