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第一縷晨光,像一把鋒利金刀,劈開江南水鄉氤氳的晨霧時,錢立楨終於從昏死中悠悠醒來。
宿醉後的頭痛如潮水般湧來,太陽穴突突地跳,仿佛有什麼東西要撐破皮肉鑽出來,每一次心跳都讓這股脹痛猛烈一分。
他晃了晃沉重的腦袋,映入眼簾的,不是自己那張價值三千兩黃金的紫檀木大床,
也不是小妾溫柔的笑臉,而是一張冷硬如鐵,胡子拉碴,寫滿了“老子看你不爽很久了”的臉。
——聞人泰。
錢立楨的瞳孔,從宿醉的渙散,瞬間收縮成了針尖。
他猛地坐起,這才發現自己正躺在自家大廳,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周圍橫七豎八躺著的,全是昨夜一同飲酒狂歡的同僚。
每個人都像被霜打了的茄子,麵如死灰,被五花大綁,嘴裡還塞著臭烘烘的麻布。
而大廳之外,甲光向日,刀槍如林。
一排排身披黑甲的鎮西軍士卒,像一堵沉默的鐵牆,將偌大的錢府圍得水泄不通。
陽光照在他們冰冷的盔甲和更冰冷的臉上,反射出一種令人絕望的金屬光澤。
昨夜的狂言歡笑,此刻聽來,就像一記記響亮的耳光,反複抽打在他臉上。
“是龍,他也得盤著……”
“一群青銅選手,也敢來挑戰我們王者服務器……”
錢立楨想起自己說過的話,一張肥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然後又迅速褪成了死人白。
他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麼場麵話,比如“聞人將軍,此中定有誤會”,
或者“本官乃朝廷命官,爾等焉敢如此”。
可他看著聞人泰那雙,仿佛在看一頭待宰肥豬的眼睛,所有的言語都堵在了喉嚨裡,最終化為一聲微不可聞的,帶著哭腔的哀鳴。
“完了……”
“噗通”一聲,這位在江南呼風喚雨二十年,自詡為“規矩”本尊的錢大人,雙膝一軟,就這麼直挺挺地跪了下去,額頭重重磕在地上,再也抬不起來。
他最後的心理防線,不是被審訊,不是被酷刑,而是被這黎明時分,沉默而絕對的力量,碾得粉碎。
聞人泰看都沒看他一眼,大手一揮,聲音裡不帶一絲感情:
“抄!”
一聲令下,如狼似虎的鎮西軍士卒,瞬間湧入了這座奢華得令人發指的府邸。
這些在邊關啃著能硌掉牙的乾餅、喝著帶冰碴的雪水,把腦袋彆在褲腰帶上過活的漢子們,一踏入錢府,個個都像是被勾了魂,眼珠子僵直,半天都不會轉了。
“俺的娘欸!這……這他娘的是金子做的馬桶?”
一個士兵指著一個金光閃閃的恭桶,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你懂個屁!這叫‘金恭’!”
另一個見多識廣的伍長,一臉嚴肅地糾正他,
“沒文化!你看那旁邊掛著的廁籌,都是上好的檀香木片!”
“頭兒!快來看!這假山是……是整塊的漢白玉雕的!上麵還鑲著貓眼石!”
“這池子裡養的魚,吃的飼料是……是磨碎的珍珠粉?”
“這……這他娘的是人過的日子嗎?皇帝老子怕是都沒這麼會玩吧!”
聞人泰聽著手下們此起彼伏的驚歎,一張老臉黑得能滴出墨來。
他戎馬一生,見過的金銀財寶不在少數,但那都是作為軍功戰利品,是拿命換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