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坤聽到“挖開”兩個字，雙腿一軟，“噗通”一聲，這一次，是真的癱倒在了泥水裡，麵如死灰。
王敬忠那句“我倒要看看……是變成了某些人……藏在爛泥裡的……金子！”的話，如同九天神雷，轟然炸響在每個人的耳膜裡。
尤其是最後那幾個字，咬得又冷又狠，像是一把淬了冰的刀子，精準地捅進了何坤等一眾官員最肥的軟肋上。
何坤那張胖臉上的血色，“唰”的一下就褪得乾乾淨淨，比他身上那件嶄新的官袍還要白。
他整個人癱在地上，嘴唇哆嗦著，想說什麼，卻發現喉嚨裡像是被黃泥堵住了，一個字都發不出來。
他身後的官員們更是個個麵如土色，汗出如漿，仿佛看到的不是王敬忠那張乾瘦的老臉，而是一口已經為他們量身定做好的棺材。
完了！這個老瘋子……他看穿了！
不！不可能！賬目做得天衣無縫，人證物證早就處理乾淨了，他怎麼可能知道！
難道……難道真是因為那個傻……那個陛下在玩泥巴？
一瞬間，所有貪官汙吏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聚焦到了，堤壩下那個正蹲在地上，專心致誌給自己的“小黃河”搞“防洪工程”的小小身影上。
陽光透過雲層，灑在那孩子身上，竟給他鍍上了一層，神聖而又詭異的金光。
他隻是在那裡玩泥巴，卻仿佛操控著在場所有人的生死！
這哪裡是荒謬，這分明是鬼神之能，是凡人無法抗衡的天威！
“王大人！王大人！不可啊！”
何坤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他手腳並用，像一隻被踩了尾巴的肥蛆，拚命爬到王敬忠腳邊，抱著他的腿嚎啕大哭，
“您……您這是聽信讒言，自毀長城啊！治河，治河乃是國之大計，豈能……豈能視同兒戲啊！”
“兒戲？”
王敬忠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眼神裡沒有憤怒，隻有一種看穿一切的冰冷和憐憫，
“何總督，你抬頭看看陛下。”
何坤下意識地抬頭望去。
“你看陛下在做什麼？”
王敬忠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帶著一種剖析人心的冷酷。
“他在挖溝，他在築堤，他在堵水，他還在泄洪。你告訴老夫，這天下間，還有比這更精妙的治水方略圖嗎？”
何坤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方略圖？那不是一堆爛泥是什麼？！
瘋了，這老東西和那小皇帝……都瘋了！
他張了張嘴，很想把這句話吼出來，但迎上王敬忠那雙“你再質疑一句神諭試試”的瘋狂眼神，又硬生生把話憋了回去，差點把自己嗆死。
“王大人，下官……下官愚鈍！”
何坤換上了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聲淚俱下地勸道，
“可……可就算是陛下降下神諭，那也是大道至理，我等凡夫俗子需要時間去參悟啊！”
“這黃河水情瞬息萬變，萬一我們悟錯了神意，挖錯了地方，那洪水改道，淹沒的可是萬頃良田，百萬生民啊！這個責任，誰擔得起？！”
這番話，說得是“合情合理”，充滿了“為國為民”的赤誠。
就連聞人泰手下那些將士，聽了都忍不住暗暗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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