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西軍的將士們,這輩子都沒打過這麼離譜的仗。
想象中的血戰、巷戰、山地遊擊戰,一個都沒發生。
他們就跟一群提前埋伏在鴨子圈門口的黃鼠狼一樣,趴在草叢裡,叼著根草棍,眼睜睜地看著數千隻驚慌失措的“肥鴨”,爭先恐後、哭爹喊娘地,往他們精心布置的口袋裡鑽。
人潮,黑壓壓的人潮,如同被捅了窩的螞蟻,從山上滾滾而下。
他們跑得是那麼的投入,那麼的絕望,以至於很多人被自己人絆倒,踩成肉泥,都來不及發出一聲慘叫。
“彆……彆動手!我是被逼的!我就是上山砍柴的!”
“官爺饒命!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
“天雷啊!真的是天雷啊!聖母把老天爺給惹毛了!”
李鐵牛和他手下的兵,一開始還緊張得手心冒汗,刀都握出水來了。
可一刻鐘後,所有人都鬆懈了下來,甚至有人閒得開始打哈欠。
這仗打得,毫無技術含量可言。
都不用他們動手砍,那些白蓮教徒衝到隘口,看見明晃晃的刀槍,腿一軟,“撲通”一聲就跪下了,磕頭磕得比過年拜祖宗還虔誠。
武器?什麼糞叉子、鋤頭、菜刀,丟得漫山遍野都是,生怕彆人不知道他們是來“主動投案自首”的。
整個過程,與其說是“收網”,不如說是“收屍”和“收容”。
鎮西軍將士們的主要工作,就是把那些嚇暈的、踩傷的、跪在地上起不來的,跟拖死狗一樣拖到一邊捆起來。
李鐵牛看著眼前這魔幻現實主義的一幕,嘴角狠狠抽搐。
他捅了捅身邊一個百夫長的腰,壓低聲音道:
“你掐我一下,我看看我是不是在做夢。咱們這是在剿匪?這他媽是開倉放糧,災民來領救濟糧了吧?”
那百夫長也是一臉的如夢似幻:
“頭兒,彆說了,我到現在腿肚子還轉筋呢。剛才那道雷,直接劈我腦門上了似的,現在耳朵裡還跟有幾百隻知了在開會一樣。”
戰鬥,或者說“收容工作”,在天亮前就基本結束了。
數千名教徒,除了少數在混亂中,摔死踩死的倒黴蛋,其餘的全都成了俘虜,被鎮西軍用繩子串成一串串的,跟晾臘肉似的掛在山穀裡。
聞人泰站在高處,看著這堪稱軍事史上奇跡的一幕,一張老臉上的表情,比調色盤還精彩。
他戎馬一生,打過勝仗,也打過敗仗,可就是沒打過這種“躺贏”的仗。
“報——!將軍!”
一個親兵興奮地跑來,
“抓住了!那個白蓮妖母,抓住了!”
聞人泰精神一振:
“人在何處?可是傳聞中的那個絕色妖女?”
軍中早就把那白蓮聖母傳得神乎其神,說是美若天仙,能勾人魂魄。
不少士兵都伸長了脖子,想一睹這“妖母”的真容。
很快,兩個士兵架著一個麻袋似的人,拖了過來,“啪”地一聲丟在聞人泰麵前。
麻袋被解開的瞬間,周圍的喧囂戛然而止。不少士兵臉上的好奇僵住,隨即化為毫不掩飾的錯愕與厭惡。
哪裡有什麼絕色美女?
地上癱著的,分明是一個體重估計不下兩百斤,長得賊眉鼠眼、身材臃腫的油膩胖子!
那張臉活像一個發過了頭的白麵饅頭,被人狠狠踩了一腳,五官都擠在了一起。
此刻他半邊身子焦黑,頭發根根倒豎,跟被雷劈過的刺蝟似的,口歪眼斜,嘴角還掛著一串晶瑩的口水。
“嘔……”
離得近的幾個士兵,差點把隔夜飯都吐了出來。
李鐵牛嘴角抽了抽,低聲對聞人泰罵道:
“將軍,就這麼個玩意兒,也配稱‘聖母’?村口的屠夫都比他有仙氣!”
“天……天雷……”
那胖子似乎被雷聲震壞了腦子,也可能是被嚇破了膽,嘴裡翻來覆去就那麼幾句含糊不清的話,
“天子……天子一怒,引動天雷……饒命……饒命啊……”
聞人泰的眼皮狠狠一跳。
天子一怒,引動天雷?
這話從這個罪魁禍首的嘴裡說出來,分量可就完全不一樣了。
很快,又有士兵前來稟報,他們在被炸成廢墟的“聖殿”殘骸裡,找到了許多貓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