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敬忠猛地轉身,對著龍椅的方向,轟然跪倒。
“臣,遵陛下昨日神諭,製定出兩項新策,以清吏治,以正國本!請陛下聖裁!”
“其一,曰:‘糊名’!”
“自今而後,凡科舉試卷,考官批閱之前,須以厚紙將卷首考生姓名、籍貫、家世等一切信息,儘數糊上!考官所見,唯有文章!再由專人謄抄試卷,以防辨認筆跡!如此,則考官不知考生為誰,考生亦不知考官為誰!家世、門第、錢財、關係,在這一刻,儘歸於無!所有考生,皆‘穿一樣’之衣,憑真才實學,一較高下!”
“其二,曰:‘殿試’!”
“凡通過會試之貢士,不直接授官!需再入皇城,於金鑾殿上,由陛下親自出題,親自考核!陛下看中的,方為天子門生!陛下降下的,才是無上榮光!如此,則天下英才,皆知君恩,皆為陛下之臣,而非某家之門生!”
“糊名”,斬斷的是世家向下延伸的爪牙。
“殿試”,則是將向上攀附的藤蔓,儘數收歸於皇權之手!
這兩條計策一出,整個金鑾殿,死寂一片。
陳彬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直衝天靈蓋,讓他頭皮陣陣發麻。
這哪裡是改革?這分明是要將盤踞朝堂數百年的世家門閥,連根拔起,刨了他們的祖墳!
陳彬激動得渾身發抖,他看向王敬忠的眼神,充滿了狂熱的崇拜。
這才是釜底抽薪之計!這才是真正的治本之策!
而張威,他聽完這兩條計策,眼前一黑,雙腿一軟,竟是“噗通”一聲,癱坐在了冰冷的金殿地磚上。
完了。全完了。
他經營了一輩子的關係網,他引以為傲的門生故舊,在這“糊名”與“殿試”麵前,脆弱得就像一張紙。
“荒謬!荒謬至極!”
一個老臣顫顫巍巍地站出來,他是三代帝師,桃李滿天下,是舊有秩序最大的受益者之一,“取士不問出身,不看德行,隻看一篇文章,與賭博何異?此舉,是毀我大炎千年文脈!老臣……老臣死也不同意!”
“沒錯!祖宗之法,不可擅改!此舉必將引起天下讀書人嘩然!動搖國本啊!”
守舊派的官員們如夢初醒,紛紛出列,哭天搶地,言辭激烈地反對。
大殿之上,瞬間又變成了菜市場。
王敬忠卻隻是冷冷地看著他們,一言不發。
他已經把自己的牌,和陛下的“牌”,都打了出來。
現在,就看陛下的了。
所有人的目光,無論是狂熱、支持,還是驚恐、反對,最終都彙集到了那道小小的身影上。
炎辰打了個小小的哈欠,稚嫩的臉上露出一絲與年齡不符的無奈。他聽懂了,也聽膩了。
”原來匿名評審加老板終麵,在這群老古董眼裡,就是毀天滅地的洪水猛獸?"
他覺得有些荒謬,就像一群頂尖學者在激烈辯論“一加一究竟等不等於二”。
他覺得有些好笑。
他看著下麵吵得麵紅耳赤的兩派人,就像在看一群幼兒園的小朋友,在爭論甜豆漿好喝還是鹹豆漿好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