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萬籟俱寂。
炎辰的身體躺在龍床上,呼吸平穩,嘴角還掛著一滴晶瑩的口水,活脫脫一個睡得正香的奶娃娃。
然而,在他的精神世界裡,卻正上演著一場天翻地覆的交鋒。
這裡是一片無垠的星空,腳下是橫貫天地的金色龍氣長河。
一個身穿玄色龍袍,麵容威嚴如同刀削斧鑿的中年男人,正負手立於河畔。
他便是大炎太祖,炎高陽。
“小子,乾得不錯。”
炎高陽的聲音不帶任何感情,卻自帶一股山河崩裂的磅礴氣勢。
“殺伐果決,毫不拖泥帶水。有朕當年的幾分風采。”
他口中的“不錯”,指的自然是聞人泰血洗七大世家之事。
在那場風暴中,炎辰體內的龍氣暴漲,也讓炎高陽的意誌烙印,變得前所未有的清晰和強大。
“還行吧,常規操作而已。”
炎辰的精神體,還是那個十歲孩童的模樣。
他正蹲在龍氣長河邊,百無聊賴地用手指,戳著奔騰的金色氣流,激起一圈圈漣漪。
“常規操作?”
炎高陽的眉頭皺了起來,星空都為之震顫。
“剿滅內患,隻是開胃小菜!一個真正的帝王,眼光要放在天下!”
他猛地一揮手,眼前的星空變幻,化作一幅巨大的疆域圖。
大炎的版圖雄踞中央,但在北方,有一片血色的區域,上麵盤踞著一頭凶惡的金狼圖騰。
在西方,則是數十個大小不一,犬牙交錯的蠻族部落。
“北方的金狼,已經露出了獠牙。西邊的雜碎,也開始蠢蠢欲動。”
炎高陽的聲音透著一股嗜血的興奮。
“朕的子孫,當以開疆拓土為己任!用敵人的屍骨,鑄就我大炎的萬裡長城!用他們的鮮血,染紅我炎氏的萬代旌旗!”
“現在國庫充盈,兵鋒正銳,正是北伐的大好時機!即刻下旨,命聞人泰點兵五十萬,踏平金狼王庭!”
炎辰停下了戳水的動作。
他抬起頭,看著眼前這位亢奮到,快要原地爆炸的開國太祖,很認真地問了一句。
“老爺子,你是不是覺得……打仗是件很好玩的事?”
炎高陽愣住了。
“你說什麼?”
“我說,打仗不好玩。”
炎辰站起身,拍了拍手。
“國庫是充盈了,可那是從世家大族嘴裡摳出來的。地方上的百姓,才剛剛分到田地,倉庫裡連隔夜糧都沒有。現在讓他們去打仗?拿什麼打?拿命去填嗎?”
“一個水桶能裝多少水,不取決於最長的那塊板,而是最短的那塊。咱們現在,看著兵強馬壯,實際上,民生這塊短板,一碰就碎。”
炎高陽的臉色沉了下來。
“婦人之仁!懦夫之見!”
“朕當年起兵,比現在慘一百倍!餓著肚子照樣打天下!炎氏的子孫,骨頭裡沒有‘退縮’二字!”
“時代變了,老爺子。”
炎辰歎了口氣,攤開手。
“你那是創業,從零到一,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我這是守業,是從一到一百。家裡好不容易有點瓶瓶罐罐了,我得先想著怎麼把日子過好,而不是拎著菜刀出門跟人火並。”
“我要修路,要建學堂,要讓大炎的每一個子民,都能吃飽飯,穿暖衣。這,比殺光北邊的蠻子,有意義多了。”
“你!”
炎高陽的怒火,讓整個精神空間都燃燒起來。
金色的龍氣長河劇烈翻滾,掀起滔天巨浪。
“朽木!不可雕也!”
“朕的霸業,豈是爾等小兒女的過家家遊戲!仁善?仁善能換來和平嗎?仁善能讓敵人放下屠刀嗎?”
“真理,隻在刀鋒之上!尊嚴,隻在劍圍之內!”
“你這不叫治國,你這是在慢性自殺!是在把朕辛辛苦苦打下來的江山,拱手讓人!”
霸道絕倫的意誌,如同億萬噸的海水,狠狠地壓向炎辰。
那是一種要將他徹底碾碎,徹底同化的恐怖力量。
炎辰的精神體在這股威壓下,開始變得透明,扭曲,仿佛下一秒就要徹底消散。
“呃……”
龍床上,炎辰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小小的身子蜷縮成一團,額頭上全是冷汗。
他的腦袋,痛得快要裂開了。
這種痛苦,遠超肉體所能承受的極限。
這是來自靈魂深處的撕裂!
是兩個截然不同的意誌,在他這具小小的身體裡,進行著最殘酷的零和博弈!
“服從朕!你,就是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