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殿,徹底亂了套。
“陛下!”
老太監陳無病那一聲淒厲的尖叫,像是一把錐子,紮破了所有人的耳膜。
他連滾帶爬地撲向龍椅,看著那個癱軟在椅子上,臉色慘白如紙,雙目緊閉的小小身影,老淚縱橫,心疼得幾乎要當場昏過去。
“傳太醫!快傳太醫!”
“護駕!護駕!”
整個朝堂,瞬間從一個高壓鍋,變成了一鍋沸騰的粥。
文官們驚慌失措,武將們則集體進入了暴走狀態。
“他嚇到了陛下!”
“此獠當誅!!”
兵部尚書李虎的眼睛,紅得能滴出血來。
他一把就抓住了腰間的刀柄,青筋暴起的胳膊都在顫抖。
鎮西大將軍聞人泰,更是往前踏出了一步。
就這一步。
“咚。”
明明是極輕的一步,卻讓整個大殿的地麵,都跟著震顫了一下。
就這一步,殿內鎏金銅柱上的盤龍仿佛活了過來,無聲咆哮。
空氣驟然變得粘稠,燭火的焰苗被死死壓成一片金箔,殿中所有人都感到喉頭一緊,仿佛脖頸上纏繞著冰冷的鐵絲,每一次呼吸都帶著割裂般的痛楚。
就連那些慌亂的文官,都瞬間閉上了嘴,感覺自己的呼吸都被奪走了。
而處於這股殺氣風暴最中心的呼延豹,臉上的輕蔑和嗤笑,終於徹底凝固了。
他感覺自己不是站在朝堂之上。
而是赤身裸體,被扔進了一座由屍山血海,構成的絞肉機裡!
周圍那些大炎的武將,每一個看他的眼神,都像是看著一具馬上就要被剁碎的屍體。
這幫人……是來真的!
他們真的敢動手!
就在李虎的佩刀已經出鞘半寸,聞人泰的第二步即將踏出之際。
“住手!”
一聲蒼老卻中氣十足的怒喝,如同一道驚雷,在混亂的大殿中炸響。
須發皆白的禦史大夫王敬忠,顫巍巍地從隊列中走了出來。
所有人都以為,這位老大人又要開始念叨“,兩國交兵不斬來使”的經文了。
就連呼延豹,也下意識地鬆了半口氣,覺得救星來了。
然而,王敬忠看都沒看那些武將,他那雙渾濁卻銳利得嚇人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呼延豹。
他一步一步地,走到呼延豹麵前,然後,用儘全身的力氣,抬起手指,幾乎戳到了呼延豹的鼻尖上。
“狂徒!”
老頭子的聲音,因為極致的憤怒而劇烈顫抖。
“你可知!你可知你剛剛,已經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
呼延豹徹底懵了,什麼玩意兒?
我乾什麼了?
我不就是說了幾句場麵話,看你們那個小皇帝被嚇暈了過去嗎?
王敬忠見他一臉茫然,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他猛地一甩袖子,指向龍椅上那個被陳無病抱在懷裡,還在微微抽搐的小小身影,聲淚俱下,痛心疾首地咆哮道:
“我皇陛下,天心仁愛,視萬民如子!他登基以來,宵衣旰食,為的隻是讓我大炎休養生息,不忍見刀兵再起,生靈塗炭!”
“你!你這蠻夷!剛才的狂悖無禮,頂撞天威,早已引動了國運示警,殺機自生!”
“若非!若非陛下以自身龍體,強壓那滔天怒火!若非陛下耗儘心神,以‘不要’二字,警示我等懸崖勒馬!”
王敬忠的聲音陡然拔高,如同洪鐘大呂,震得整個太和殿嗡嗡作響。
“你現在!早已是一具無頭之屍!你早已人頭落地了!”
這番話,如同一盆冰水,兜頭澆在了所有主戰派武將的頭上。
李虎出鞘一半的刀,“嗆啷”一聲又滑了回去。
聞人泰那股幾乎要將天地都碾碎的殺氣,也詭異地消散於無形。
所有武將,全都愣住了。
他們看著龍椅上那個“被嚇壞”的小皇帝,再聽著王敬忠這番振聾發聵的“解讀”。
一個匪夷所思卻又天衣無縫的念頭,如電光石火般擊中了他們,讓所有線索豁然貫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