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西大將軍府。
兵部左侍郎孟津,此刻的形象,說句不好聽的,比剛從亂葬崗裡爬出來的還狼狽。
他官帽歪了,袍子在翻牆的時候撕了個大口子,一隻靴子跑丟了,正光著一隻腳,臉上又是泥又是汗。
他連滾帶爬地衝進聞人泰的書房,一屁股癱在地上,整個人抖得和篩糠一樣。
“軍……軍神……”
他指著皇宮的方向,嘴唇哆嗦著,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謀……謀反!刺……刺駕!”
聞人泰年逾七十,剛打完一套養生拳,正氣定神閒地品著茶。
他放下茶杯,皺眉看著自己這個兵部同僚。
“孟侍郎,何事如此驚慌?天還沒塌下來。”
孟津欲哭無淚,天塌下來尚有高個頂著,可現在是有人要生生抽斷撐著這天的頂梁柱!這天,眼看就要塌了!
他猛喘了幾口氣,終於把舌頭捋直了,用一種比哭還難聽的調子,竹筒倒豆子一般,將自己在安郡王府屏風後麵的“沉浸式聽牆角”體驗,原原本本地吼了出來。
從安郡王那狀若瘋魔的打砸,到那些惡毒至極的咒罵,再到最後那句……“傳信‘幽魂’,三天之內,要那個小傻子,‘意外’駕崩!”
當孟津說出這句話時,整個書房的空氣,瞬間降到了冰點。
聞人泰端著茶杯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他臉上的表情,從最初的“你小子是不是喝假酒了”,到“事情好像有點不對勁”,再到最後的“你說什麼?”,整個過程,快得能拉出殘影。
“安郡王……炎鈺?”
聞人泰的聲音很低,卻帶著一股山雨欲來的恐怖壓迫感。
孟津瘋狂點頭,眼淚都飆出來了:
“千真萬確!我親耳聽見!他瘋了!他就是個瘋子!什麼狗屁賢王,他就是個披著人皮的畜生!”
“啪!”一聲爆響!
聞人泰手中的那個名貴白瓷茶杯,沒有掉落,沒有碎裂,而是在他掌心之中,直接被捏成了最細膩的粉末!
瓷粉從他指縫間簌簌落下。
下一秒!
“轟——!”
他麵前那張由整塊金絲楠木打造,重達數百斤的書桌,被他一掌拍下!
堅硬的桌麵,如同被攻城錘正麵轟擊,從中間轟然炸裂,木屑橫飛!
孟津被這股氣浪掀得倒退了半尺,嚇得整個人都縮成了一團。
他看見聞人泰緩緩站起身。
這位七十歲的老將軍,鎮守大炎西境五十載,身經百戰,殺敵無數,那股屍山血海裡磨礪出的煞氣,在這一刻,毫無保留地,衝天而起!
整個書房,都充斥著一股鐵與血的味道!
“好……好一個安郡王!好一個炎氏賢良!”
聞人泰怒極反笑,笑聲裡充滿了無儘的冰冷與殺意。
“老夫和幾十萬鎮西軍將士,在邊關為他炎家江山流血拚命!京城裡這些個王八羔子,不想著如何安邦定國,卻在背後算計著要弑君!要謀逆!”
“他炎鈺,也配!”
老將軍的眼睛裡,燃起了兩團火。
他看都沒看嚇癱了的孟津,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
“備馬!隨老夫進宮!”
……
子時,禦史大夫府。
王敬忠這個倔老頭,覺少,但睡得早。
此刻剛被下人從被窩裡叫起來,正頂著一頭亂發,滿臉起床氣。
“聞人匹夫!你最好真有天塌下來的大事!否則老夫明天第一個就彈劾你深夜擾民!”
他話音剛落,就看到聞人泰那張黑得能滴出水的臉,以及他身後那個魂不守舍,丟了半條命的孟津。
王敬忠心裡咯噔一下,知道事情不簡單了。
三人進了內堂,屏退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