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書房。
氣氛壓抑得仿佛能滴出水來。
炎辰一言不發地坐在書案後,小小的臉上,滿是與年齡不符的陰沉。
陳無病侍立在一旁,連呼吸都放輕了。他知道,小皇帝這是真的動怒了。
“木頭。”
炎辰突然開口,聲音奶聲奶氣,卻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命令。
陳無病微微一愣,隨即立刻反應過來,躬身道:
“奴婢這就去取。”
很快,一堆大小不一、打磨光滑的木塊,被送到了炎辰麵前。
炎辰伸出小手,在木塊堆裡翻找著。
他先是挑了一塊最大最長的木塊,放在了書案中央,這是敵人的“主力艦”。
然後,他又挑了幾塊小一點的,象征著倭寇的護衛艦,擺在了大木塊的周圍,組成一個看起來無懈可擊的攻擊陣型。
這就是“鬼神艦隊”。
接著,炎辰又開始翻找。
他挑了一塊比倭寇“主力艦”小一圈,但比其他木塊都大的木塊,放在了遠離“鬼神艦隊”的另一頭。這是大炎水師僅存的主力。
然後,他做了一個讓陳無病都看不懂的動作。
他沒有再挑選中等大小的木塊去組成陣型,而是拿了一把小巧的刻刀,將幾塊巴掌大的小木塊,削得更小,更不起眼。
他將這些碎小的木塊,像撒豆子一樣,隨意地灑在了“鬼神艦隊”和“大炎水師”之間的廣闊“海域”書案桌麵)上。
做完這一切,炎辰似乎還不滿意。
他歪著小腦袋想了想,伸出手指,將那些碎小的木塊,一個個撥動,排成了一條歪歪扭扭的“一字長蛇陣”,橫亙在“鬼神艦隊”的必經之路上。
而那艘代表大炎水師的“主力艦”,則被他拿了起來,藏在了一方充當“礁石”的厚重硯台後麵。
最後,他拿起一根用來捆紮奏折的細麻線,將那些排成一字長蛇陣的小木塊,從尾到頭,一個個地串聯了起來。
麻線的另一頭,則遠遠地,連接著那艘躲在“礁石”後麵的大炎“主力艦”。
一個無比怪異的“海戰沙盤”,就此成型。
“去,叫聞人泰,王敬忠。”
炎辰放下手裡的東西,淡淡地吩咐道。
很快,剛剛在朝堂上吵得不可開交的軍方大佬和文官領袖,一頭霧水地被“請”進了禦書房。
一進門,兩人就看到了書案上那奇怪的“船模陣”。
“陛下,這……”王敬忠一頭霧水,完全看不懂。
這是什麼陣法?聞所未聞!
把小船排成一排去送死?主力艦躲在後麵看戲?還用一根線連起來?這是怕它們跑得不夠整齊嗎?
聞人泰則死死地盯著那個沙盤,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
作為大炎軍神,他一眼就看出了這個“陣法”的荒謬之處。
海戰之中,最忌諱的就是將船隻串聯。這不但會嚴重影響船隻的機動性,更會成為一個活靶子,一旦其中一艘船出事,就會牽連一片。
可這是陛下的“神諭”,其中必有深意!
“王大人,你看,”聞人泰指著那些小木塊,沉聲道,“這些小船,位置很講究,正好卡在了倭寇艦隊南下的航道上。”
王敬忠湊近了看,點了點頭:“確實如此。可……排成一字長蛇,又有細線相連,一旦被敵軍主力衝撞,豈不是一觸即潰?”
“‘一觸即潰……’聞人泰喃喃自語,目光從那些散亂的小木塊,移到了那根連接它們的細麻線上。潰而不散,由線相連……這在海戰中是取死之道!可為何……等等,線?”
他腦中猛地閃過一幅畫麵,那是多年前在北境,蠻族用浸了油的草繩連接牛車,組成火牛陣衝鋒的慘烈景象!草繩……麻線……火!
他的瞳孔驟然收縮,呼吸都停滯了半拍,聲音乾澀地擠出三個字:
“原來是……祭品。”
“什麼?”王敬忠以為自己聽錯了。
“這些小船,不是用來打仗的!”聞人泰的聲音開始激動起來,“它們是……是誘餌!是犧牲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