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妝間的空氣像凝固的膠，每一口呼吸都帶著股鐵鏽般的腥甜。林野按著門板的手沁出冷汗，指節抵在粗糙的木頭上，幾乎要嵌進紋路裡。“都彆出聲，貼著牆站。”他的聲音壓得極低，像怕驚動了門外的東西，“她還沒確定我們在裡麵。”
小周的後背緊緊貼著冰冷的牆壁，雙腿抖得像篩糠。他不是沒見過鬼，第四扇門裡的影煞、第五扇門裡的水鬼，哪一個都比眼前這東西猙獰，可從沒有一次像現在這樣，心臟像被隻冰冷的手攥著，連呼吸都覺得疼。“它……它會不會進來？”他的聲音帶著哭腔，尾音抖得不成調。
沈瑤的銀質耳墜在發絲間輕顫，發出細碎的嗡鳴——這是煞氣極重時才有的反應。她盯著門縫裡滲進來的霧，那霧是灰黑色的，裡麵裹著些細小的紅珠，像碾碎的血痂：“門軸是桃木的，暫時能擋一陣，但撐不了多久。”
林野的目光落在貓眼上。那是個黃銅色的小圓片，邊緣已經氧化發黑，像隻腐爛的眼珠。他緩緩湊過去，透過貓眼往外看——
門外的黑裙女人不知何時轉過了身。
沒有臉。
本該是臉的地方，隻有一片血肉模糊的紅肉，像被人生生剜去了麵皮，鮮紅的肌肉組織暴露在外，隨著她的呼吸微微蠕動，滲著黏稠的血珠。兩排雪白的牙齒突兀地露在外麵，森然可怖，嘴角咧到了耳根，像被線扯著的木偶。更瘮人的是她的眼睛，兩顆渾濁的眼珠沒有眼瞼包裹，就那樣垂落在臉頰兩側，眼白上布滿了血絲，瞳孔裡溢著濃鬱的怨毒，死死地盯著門板，像要盯出兩個洞來。
她手裡的龍袍木偶也變了樣，原本模糊的臉變得清晰，赫然是顧連城的模樣，嘴角掛著詭異的笑，眼睛裡閃著紅光，正隨著女人的動作輕輕點頭。
林野猛地後退一步，胃裡一陣翻湧。他見過被影煞吞噬的人，見過被水鬼泡得發脹的屍，卻從沒見過這樣詭異的“東西”——既像人，又像木偶，更像被強行拚湊起來的怪物。
“咚。”
女人抬手，拍了拍門板。
不是手掌，是那隻提著木偶的手，纖細的手指帶著鮮紅的蔻丹，卻像木頭一樣僵硬，拍在門板上的聲音空洞發悶，像在敲一口棺材。
“咚、咚、咚。”
節奏均勻，和之前的腳步聲一模一樣。
小雅突然抓起牆角的鐵棍，臉色慘白，眼神卻異常堅定：“不能等了！再等下去，我們都會變成她的木偶！”她深吸一口氣，猛地衝向門口，“林哥！蘇姐！沈姐！快跑！”
話音未落，她用儘全身力氣，將鐵棍插進剛剛撬開的門縫，用力一撬！
“哐當——”
腐朽的門軸徹底斷裂，門板轟然倒地，激起一陣灰塵。門外的黑裙女人被門板砸中，踉蹌了一下，垂落在臉頰的眼珠晃了晃，怨毒的目光瞬間鎖定了衝出來的小雅。
“跑！”林野大喊一聲，拉著蘇九璃就往樓梯口衝。沈瑤緊隨其後，一把拽住嚇傻的小周，幾人踩著滿地的木屑和血漬，瘋了似的往樓下跑。
身後傳來女人尖利的嘶鳴，像無數根琴弦同時繃斷，還有木偶關節摩擦的“哢噠”聲，越來越近，那股濃烈的桐油味幾乎要將他們的肺燒穿。
衝到一樓大廳，林野回頭瞥了一眼，心臟差點跳出胸腔——黑裙女人已經追了下來，她的黑裙在地上拖出長長的血痕，手裡的龍袍木偶正抬起頭，對著他們露出詭異的笑。
“往後台跑！”沈瑤指著後台的方向，“那裡有密道，我早上撬鎖的時候看到的！”
五人鑽進後台，沈瑤憑著記憶找到那個積滿灰塵的鐵櫃，用力一推，櫃後果然露出個黑漆漆的洞口，僅容一人通過。“快進去！”
小雅第一個鑽了進去，接著是小周，蘇九璃緊隨其後。林野正要進去，突然想起什麼，從懷裡掏出引魂木人偶，用力扔向追來的黑裙女人！
人偶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正好砸在女人血肉模糊的臉上。她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像被燙到一樣連連後退，手裡的龍袍木偶也劇烈地顫抖起來，仿佛感受到了某種威脅。
“快走！”沈瑤一把將林野推進洞口，自己也鑽了進來，反手將鐵櫃推回原位，擋住了洞口。
密道裡一片漆黑，隻有前方傳來微弱的光線。五人蜷縮在狹窄的通道裡，能清晰地聽見彼此粗重的呼吸，還有心臟狂跳的聲音。
“時間……隻剩四天了。”蘇九璃喘著氣，聲音發顫，“原本以為是三天，現在變成七天，我們已經浪費了三天，還……還少了三個人。”
小周的聲音帶著哭腔：“高明……他會不會也……”
“他不是我們該擔心的。”林野的聲音在黑暗裡響起，帶著種說不出的寒意，“我懷疑，他早就被那女人操控了。”
“你怎麼知道？”小雅的聲音透著驚訝。
“第一天見麵，他的影子就不對勁；昨晚的新鮮血沫，他解釋不清；剛才我們跑下來的時候，我在走廊拐角看到他了。”林野頓了頓，聲音沉得像壓了塊石頭，“他就站在黑裙女人身後，嘴角咧到耳根，像個提線木偶，看著我們跑，一動不動。”
密道裡陷入死寂，隻有呼吸聲在狹小的空間裡回蕩。每個人都明白，他們的隊伍裡，很可能早就藏著一隻“鬼”。
“先出去再說。”沈瑤的聲音打破了沉默，“我們需要食物和水，總不能在這密道裡硬扛四天。如果血門真要在食物裡動手腳，那我們也隻能拚一把——至少，不能死得像木偶一樣。”
前方的光線越來越亮，隱約能聽見外麵的風聲。林野知道，他們暫時安全了，但這牽絲劇院的噩夢，還遠遠沒有結束。那個黑裙女人，那個龍袍木偶，還有藏在暗處的高明……以及最重要的，那個失蹤的傀儡師顧連城，和他背後的秘密。
他摸了摸口袋，那裡空空如也——引魂木人偶已經扔了，他們失去了唯一能威脅那女人的東西。
接下來的四天，他們隻能靠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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