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幔後的摩擦聲還在繼續，“沙沙”地刮著牆，像有隻無形的手在上麵反複描摹。林野盯著那片起伏的布幔，突然想起小雅剛才的話——她能聽見彆人聽不見的響動，這在血門裡從不是什麼好事。
被鬼盯上的人，才會提前感知到那些“東西”的動靜。
“你先下去，跟蘇九璃他們彙合。”林野的聲音壓得很低，指尖已經摸到了布幔的邊緣，粗糙的布料下，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微微顫動，“彆回頭，彆撿路上掉的任何東西，尤其是……像紐扣的小木片。”
小雅的臉色發白，攥著桃木十字架的手在發抖：“那你……”
“我看完就下去。”林野打斷她，語氣不容置疑，“聽話，你在這裡反而礙事。”
小雅咬了咬唇，最終還是點了點頭，轉身往樓梯口走。她的腳步聲在空曠的三樓回蕩，越來越遠，直到消失在樓梯拐角。林野這才鬆了口氣，注意力重新落回布幔上。
他緩緩掀開布幔一角。
後麵不是櫃子，而是麵巨大的穿衣鏡，鏡框是暗紅色的，雕著纏枝蓮紋，花瓣裡嵌著些細小的紅珠，像凝固的血滴。鏡子裡蒙著層灰，隱約能照出他的影子，隻是那影子的動作比他慢了半拍，正緩緩抬起手，做出個提線的姿勢。
林野猛地後退一步，布幔“唰”地落回原位，遮住了鏡子。後背的冷汗瞬間冒了出來——剛才那不是錯覺，鏡子裡的影子在“自主行動”。
三樓的走廊比一二樓更窄，兩側的牆壁上掛著些殘破的戲服，紅的、綠的、紫的，在穿堂風裡輕輕晃動，像一排吊死的人。地上有幾滴暗紅的血，早已乾涸，凝成了黑褐色的痂，順著血跡往走廊深處延伸，那裡的光線暗得像潑了墨，連手電筒的光都照不進去。
心悸感越來越重，像有隻手攥著心臟，越收越緊。林野知道，那深處絕不能去，裡麵藏著的東西，比鏡子裡的影子更危險。
他轉身想走，卻聽見走廊儘頭傳來“咚、咚、咚”的腳步聲。
很沉，很慢，每一步都像踩在鼓麵上，震得地板微微發顫。聲音越來越近，帶著股濃烈的桐油味，還有種說不出的腥甜，像有人提著桶混了血的顏料，正慢慢走過來。
林野的心跳瞬間提到了嗓子眼。他握緊桃木匕首，緩緩後退，後背抵住了那麵穿衣鏡，冰涼的玻璃貼著脊椎，激得他打了個寒顫。
腳步聲停在了走廊中段。
林野看不見那東西的樣子，隻能看見一道巨大的黑影投在牆上，輪廓模糊，卻能清晰地看到它手裡提著什麼——像是個木偶，又像是個人，四肢以詭異的角度耷拉著，隨著它的動作輕輕晃動。
“林野！快跑！是鬼！”
蘇九璃的聲音突然從樓梯口傳來，帶著驚惶的顫音。林野幾乎是本能地轉身，朝著樓梯口狂奔。手電筒的光在地上晃出淩亂的軌跡，他能聽見身後的腳步聲追了上來，越來越近，那股桐油混著血腥的氣味幾乎要將他淹沒。
跑過穿衣鏡時，他餘光瞥見鏡子裡的影子——那影子沒有跟著他跑，而是站在原地，朝著走廊深處的黑影微微鞠躬，像在迎接什麼。
“咚、咚、咚……”
黑影的腳步聲就在身後，仿佛下一秒就要踩到他的後頸。林野不敢回頭，拚儘全力衝下樓梯，木質樓梯在他腳下發出痛苦的呻吟，幾處朽壞的木板甚至被踩斷，發出“哢嚓”的脆響。
“快關一樓的門！”他衝著樓下大喊。
蘇九璃和沈瑤早已守在一樓樓梯口，見他衝下來，立刻合力推動旁邊的鐵櫃，“哐當”一聲堵住了樓梯口。就在鐵櫃落位的瞬間，林野聽見頭頂傳來“咚”的巨響，像是那東西撞到了樓梯扶手上，震得灰塵簌簌往下掉。
他扶著膝蓋大口喘氣，後背的衣服全濕透了，貼在身上像層冰。
“看清是什麼了嗎？”蘇九璃遞過來瓶水，眼裡滿是擔憂。
林野搖了搖頭，喉嚨乾得發疼：“隻看到影子，很大，提著個……像木偶的東西。腳步聲很沉，身上有桐油味。”他頓了頓，想起鏡子裡的影子，“三樓有麵穿衣鏡，有問題，彆上去。”
沈瑤靠在鐵櫃上，銀墜子還在微微發燙：“高明剛才跑過來，說他在後台看到個穿龍袍的木偶動了，眼睛是紅的，正盯著他笑。”
林野心裡一沉。穿龍袍的木偶——李看守特意叮囑過，彆碰後台那個穿龍袍的木偶。看來，那東西也開始“活躍”了。
下午的食堂比早上更安靜。高明縮在角落，臉色慘白，扒著饅頭的手一直在抖；小周緊緊挨著小雅，眼神警惕地掃視著四周；林野他們四個坐在另一張桌，誰都沒說話，隻有咀嚼食物的聲音在空曠的屋裡回蕩。
“那鬼……到底是什麼？”小雅終於忍不住開口，聲音很小，“是傀儡師嗎？還是……那些木偶成精了？”
林野喝了口熱水，暖意順著喉嚨往下淌，卻驅不散骨子裡的寒意：“不好說。但它能操控影子和木偶，還能模仿人的腳步聲，比我們遇到的大多數‘東西’都要棘手。”
蘇九璃擦了擦嘴角：“三樓的鏡子，會不會是關鍵？我聽玄機子說過，有些血門裡的‘鏡煞’，能通過鏡子偷人的影子，被偷了影子的人，就會變成它的傀儡。”
“那戴著眼鏡的那個年輕男子……”小周的聲音發顫，“他的影子是不是被偷了？所以才會被做成那樣……”
沒人回答他，但每個人心裡都清楚，這可能性極大。
窗外的霧又濃了，像化不開的牛奶，將整個劇院裹在裡麵。林野看著窗外，突然覺得那霧裡有無數雙眼睛在盯著他們，像閣樓裡那些空著眼窩的木偶，正等著夜幕降臨，好開始新一輪的“挑選”。
他摸了摸口袋裡的鎮魂玉，玉片冰涼，仿佛在提醒他——這七日迷局，才剛剛走到第二天。
而那個藏在三樓深處的黑影，那個會動的龍袍木偶，還有那麵偷影子的穿衣鏡……
今夜，恐怕不會比昨晚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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