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是被木梳“哢嗒”的碰撞聲驚醒的。
不是枕邊的木梳——那把刻著“蘇”字的梳早就被燒成了灰,而是從巷口傳來的,像是無數把木梳在同時梳著打結的頭發,聲音密集又刺耳,混著清晨的霧氣飄進來,落在他的手腕上,竟凝成了幾滴帶著梳齒紋路的水珠。
他猛地坐起身,窗外的天是鉛灰色的,院中的桃樹不知何時開滿了花,花瓣卻不是粉色,是泛著鐵鏽的暗紅色,每一片花瓣的背麵,都印著一個極小的梳形印記。而他的枕邊,赫然放著一把全新的木梳,梳背沒有任何花紋,梳齒卻泛著冷光,齒縫裡纏著一根黑發——不是他的,是阿武的。昨天阿武幫他扛貨時,不小心被貨物勾掉了一縷頭發,林野記得清清楚楚,那縷頭發的末端有個極小的分叉。
“阿武!”林野抓起木梳就往外衝,剛到巷口,就看見幾個工人圍在老槐樹下,臉色慘白。老槐樹的樹乾上,用不知什麼東西刻著幾行歪扭的字,像是用指甲硬生生摳出來的:
鬼梳殺戮法則:
1.子時梳頭者,魂會被梳齒勾走,屍體消失,隻留一縷黑發在梳齒間。
2.見梳不拾者,會被梳影纏上,三日內必定死於心臟反向跳動。
3.拾梳不燒者,會成為新的“梳奴”,替鬼梳尋找下一個祭品。
4.唯一破法:用梳奴的血,塗滿梳背,再讓梳奴親手燒掉木梳。
而樹下,阿武正蹲在地上,雙手抱著頭,肩膀不停顫抖。他的腳邊,放著一把和林野枕邊一模一樣的木梳,梳齒上纏著的黑發,比林野那把多了三縷。
“阿武,你什麼時候來的?這木梳是你的嗎?”林野衝過去,抓住阿武的胳膊。
阿武緩緩抬起頭,臉色蒼白得像紙,眼神卻很奇怪——不是恐懼,是一種帶著困惑的平靜。他指著地上的木梳,聲音沙啞:“是我的,又不是我的。子時的時候,我聽見有人叫我,說讓我來老槐樹下拿一樣東西,我來了,就看到了這把木梳。然後……然後我就不知道了,隻記得耳邊全是梳頭聲,等我醒過來,就看到你們圍著我。”
林野的心臟驟然縮緊——子時梳頭者,魂會被梳齒勾走。阿武子時來過這裡,還碰了木梳,難道他已經成了“梳奴”?可阿武的樣子,不像是被控製的“梳奴”,反而像是在隱瞞什麼。
他突然想起昨天阿武的反常——阿武明明說自己是三天前剛到碼頭的,可昨天聊起城東的桃林時,阿武卻準確說出了桃林古井的位置,甚至知道幾十年前那裡鬨過鬼。當時林野隻當是阿武聽彆人說的,可現在想來,阿武的話裡,藏著太多破綻。
“阿武,你到底是誰?”林野盯著阿武的眼睛,“你不是三天前才來碼頭的,對不對?你早就認識我,也早就知道這些木梳和鬼梳的事。”
阿武的身體僵了一下,眼神閃爍了一下,然後又恢複了平靜:“我是三天前才來的,隻是我爹以前是碼頭的工人,他跟我說過很多碼頭的事,包括桃林和鬼梳。”
“你爹?”林野追問,“你爹叫什麼名字?現在在哪裡?”
阿武的臉色變了變,沉默了幾秒,才緩緩開口:“我爹叫阿福,十年前就死了,死在碼頭的倉庫裡,死狀和老陳、趙五一樣,掌心畫著梳形印記,屍體也消失了。”
林野的大腦飛速運轉,十年前死在倉庫裡的阿福,三天前出現的阿武,一模一樣的木梳,還有樹上的殺戮法則——這一切太巧合了,巧合得像是有人故意安排好的。
他突然想起昨天晚上被控製時的場景,那個沒有五官的人影說“我是你心裡最害怕的那個自己”,而阿武的出現,是不是也是他心裡的某種“恐懼”?或者說,阿武根本就是鬼梳製造出來的幻象,目的是讓他相信“殺戮法則”,成為新的梳奴?
“阿武,你昨晚子時,真的是被人叫過來的嗎?”林野蹲下身,撿起阿武腳邊的木梳,梳齒上的黑發突然纏上他的手指,一股寒意順著指尖竄進心臟,“你有沒有想過,你聽到的聲音,不是彆人的,是你自己的?你看到的木梳,也不是彆人放的,是你自己帶來的?”
阿武的身體猛地一震,眼神裡的平靜被打破,露出了一絲恐懼:“你……你什麼意思?我怎麼會自己帶木梳來這裡?我根本就沒有這樣的木梳!”
“你有。”林野舉起自己枕邊的那把木梳,“這把木梳和你的一模一樣,梳齒上纏著的,是你的頭發。而樹上的殺戮法則,第四條說‘用梳奴的血,塗滿梳背,再讓梳奴親手燒掉木梳’——如果我沒猜錯,這根本不是破法,是鬼梳的陷阱。它讓我們互相懷疑,讓我們以為對方是梳奴,然後自相殘殺,最後不管誰死了,都會成為新的祭品。”
阿武的呼吸開始急促,他看著林野手裡的木梳,又看了看自己腳邊的木梳,突然抓起地上的木梳,就要往石頭上砸:“我燒了它!我現在就燒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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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彆燒!”林野一把抓住阿武的手,“你忘了法則第三條?拾梳不燒者,會成為梳奴。可如果燒了木梳,會不會觸發另一條我們不知道的法則?昨天我燒了刻著‘蘇’字的木梳,結果出現了更多的木梳,這說明燒梳根本不是破法,是在給鬼梳提供力量!”
阿武愣住了,手停在半空中,木梳的梳齒對著自己的胸口,泛著冷光:“那……那我們該怎麼辦?不燒會成為梳奴,燒了又會給它提供力量,難道我們隻能等死?”
林野沒有回答,他的目光落在老槐樹的樹乾上,那些刻著法則的字,雖然歪扭,卻有一個細節——所有的字都是反向刻的,像是從鏡子裡照出來的一樣。他突然想起之前反向生長的草、反向跳動的心臟、倒寫的名字——鬼梳的一切,似乎都和“反向”有關。
“阿武,你還記得十年前你爹死的時候,倉庫裡的木板上,刻著的符號是正的還是反的?”林野突然問道。
阿武愣了一下,皺著眉頭想了想:“我爹跟我說過,那些符號是反的,像是被人故意刻反的,當時他還覺得奇怪,說從來沒見過這樣的符號。”
“反向符號、反向心跳、倒寫的字……”林野的眼睛亮了起來,“鬼梳的殺戮法則,會不會也是反向的?它寫的是‘子時梳頭者,魂會被梳齒勾走’,反向來看,就是‘子時不梳頭者,魂不會被勾走’;它寫‘見梳不拾者,會被梳影纏上’,反向來看,就是‘見梳拾者,才會被梳影纏上’!”
阿武的眼睛也亮了起來:“你的意思是,這些法則都是反的?鬼梳故意把破法寫成殺戮法則,讓我們按照法則做,結果反而中了它的圈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