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捏著那片從二樓牆灰裡撚出的油紙時,指尖仍沾著化不開的冷黏——油紙上印著的半枚孩童手印,與上一章在一樓舊櫃台抽屜裡找到的殘頁嚴絲合縫,殘頁用發黑的屍油寫著“304,寢,油根”,字跡歪扭得像被凍僵的手畫的。
“按計劃來。”他把油紙塞進內袋,聲音壓得貼緊耳朵,“阿吉、小周守三樓樓梯口,聽見兩聲敲牆就撒糯米,記住,樓梯下方不管傳來什麼,哪怕是喊你名字,也彆低頭。”
阿吉攥著糯米布包的手發緊,米粒簌簌響:“野哥,304真是那隻‘油鬼’的寢室?二樓空房的地板縫裡,油都結了塊,我們進去要是……”
“那油擦不掉,也燒不著。”蘇九璃打斷他,手電筒光戳向三樓樓梯頂的木門——門板虛掩,“304”木牌掉了半塊漆,露出底下暗紅的印子,像乾了的血,木牌邊角掛著縷沾油的細發,細得像剛斷奶孩子的頭發。她頓了頓,補充道:“二樓天花板的血痕,每道尾端都裹著油,和304門縫滲的油,味道一模一樣。”
林野先踩上三樓台階,積灰的台階中央留著串油腳印,從304門延伸到樓梯口,怪就怪在,腳印隻有前半掌,像有人踮腳倒著走,腳後跟沒沾灰,也沒留油。
“我們進門後,每八分鐘敲次牆,兩次不敲,你們立刻按備用方案撤。”他推開門,門軸“吱呀”聲像鈍刀割木頭,一股混著腐味和豬油味的氣湧來,手電筒光掃過,滿牆油痕瞬間紮進眼裡。
牆麵是裸水泥,爬滿蜿蜒的油痕,像有人用沾油的手指畫了無數個圈,圈在牆角疊出個模糊的小人影,人影的“頭”對著房間中央的鐵架床。床上鋪著灰撲撲的床單,中間陷出個小孩大小的凹痕,凹痕裡的油泛著冷光,像剛有人起身,油還沒乾。
“不對。”林野蹲下身,指尖離床單一寸就覺出冰——油是黏的,床板卻涼得刺骨,“油沒凝固,但床板沒溫度,這凹痕不是前兩隻鬼的,它們的痕跡都是成人尺寸。”
蘇九璃的手電筒轉向床頭櫃,櫃子上擺著個缺口粗瓷碗,碗裡盛著半碗渾油,油麵平得像鏡子,映出天花板的裂紋,裂紋裡卡著的細發,和木牌上那縷一模一樣。
“看碗沿。”她輕聲說。眾人湊過去,才見碗沿沾著圈小油唇印,唇印邊緣不齊,像小孩沒貼緊碗,可唇印是反的,像有人倒懸著,用嘴對著碗底“喝”油。
“之前我們猜旅館有兩隻鬼。”林野站起身,盯著牆上的小人影,“一樓後廚那隻,靠偷剩菜裡的油活,所以油桶總空;二樓天花板那隻,靠血痕標記獵物,血裡混油是為了痕印不褪。但304……”
他指著小人影:“這油影最多三尺高,是孩子的尺寸,油痕畫得斷斷續續,像手在抖。你們記不記得一樓登記簿?最後一頁劃掉的名字,旁邊寫著‘七歲,住304,沒走’。”
同行的小王突然打顫:“野哥,你是說……還有第三隻鬼?是個小孩?”
“多半是。”林野走到窗邊,窗戶關得嚴實,玻璃蒙著油霧,擦開一角能看見院子裡的老槐樹,樹下擺著個小木馬,木馬身上也沾著油,“而且這隻鬼不強。前兩隻鬼有固定地盤,可這隻的油痕隻在304,連窗戶都沒出過,像被什麼困住了。”
蘇九璃突然趴在地上,手電筒照向床底:“這裡有東西。”
林野跟著趴下去,避開油痕,從床底摸出個鏽鐵皮盒,打開的瞬間,屍油味衝得人嗆咳——盒裡裝著半盒凝固的黃油,油裡埋著幾根細發,發梢沾著暗紅,和油紙上的油色一樣。
“這是屍油。”他捏起一根頭發,對著光看,“頭發沒爛,說明死了沒多久,發梢的紅是屍油混血的顏色,和二樓血痕裡的油完全對得上。”
“線索串起來了。”蘇九璃接過鐵皮盒,指尖劃過盒身刻痕,“登記簿上304沒寫離店日期,是因為這小鬼不是住客,是被藏在這的;二樓血痕裡的油,是另外兩隻鬼偷它的屍油;牆上的油圈是小鬼畫的‘籠子’,小人影是它自己,它在給我們傳信。”
樓梯口突然傳來阿吉的聲音,帶著顫:“野哥!八分鐘到了!敲牆!”
林野朝門口應了一聲,轉頭瞥見牆上的油圈——油圈縫隙裡,藏著幾個被油蓋著的刻痕:“2”“5”“8”,正好對上一章在一樓掛鐘裡找到的紙條數字。
“這是時間。”他指著刻痕,“另外兩隻鬼的活動時間,兩點、五點、八點,和掛鐘停擺時間一樣。小鬼把數字藏油裡,是怕被那兩隻鬼發現——它們靠它的屍油活,肯定不讓它泄密。”
“可它為啥幫我們?”小王撓頭,盯著牆上的油影,那油影像活了,慢慢流動,小人影的“手”似抬了抬。
“因為它也是獵物。”林野蓋好鐵皮盒塞進外套,“另外兩隻鬼把它困在304,定期取它的屍油,它畫油影、留數字,是想讓我們毀了屍油——屍油沒了,那兩隻鬼就沒法利用它,它或許能解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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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九璃突然按住他的胳膊,聲音壓到最低:“門外有動靜。”
眾人瞬間噤聲,聽見門外傳來“咚、咚”的腳步聲,從樓梯口往304來,每步都帶著“滋滋”的油響,像鞋底裹了厚油。腳步聲沉得像拖重物,卻沒一絲呼吸聲,隔門板都能覺出寒氣滲進來。
“是二樓那隻鬼。”林野做個噤聲手勢,摸了摸內袋的油紙——油紙突然發燙,像在預警,“它知道我們進了304,也發現我們找到了鐵皮盒。”
“那咋辦?”小王聲音發緊,盯著晃動的門板,門板上的油痕正往下流,像眼淚。
林野看了眼刻痕,又看了眼瓷碗——碗裡的油麵突然泛漣漪,不是風吹的,是碗底在震,像小鬼在用力頂碗,拖延時間。
“阿吉!準備撒糯米!”他朝門口喊,轉頭對蘇九璃說,“你和我找床底暗格,小鬼把盒子藏這,下麵肯定有貓膩;小王、小鄭盯著門和窗,門板一破就敲牆,兩聲,讓阿吉他們撤。”
蘇九璃點頭,兩人掀開床底鬆動的瓷磚——瓷磚下是個黑洞口,屍油味更濃,能看見裡麵堆著幾個和鐵皮盒一樣的盒子,每個盒蓋都刻著小圈,和牆上的油圈一樣。
“原來如此。”林野瞳孔一縮,拚完最後一塊拚圖,“304不是小鬼的寢室,是那兩隻鬼的‘屍油庫’。小鬼是它們‘養’的‘油源’,這些盒子裝的是其他受害者的屍油——它們靠攢屍油漲力氣,小鬼弱,隻能偷偷傳信。”
門板突然被撞了一下,“轟隆”聲震得牆皮掉渣,牆上的油影瞬間亂晃,小人影的“手”指向洞口。林野抓起鐵皮盒扔進洞口,拉著蘇九璃往門口跑,小王和小鄭緊跟其後。
跑到樓梯口時,阿吉和小周已撒完糯米,地上的糯米沾著油,留著串小腳印,剛出現就沒了。“剛才有東西下來,被糯米燙得尖叫,跑回二樓了!”阿吉喘著氣說。
林野回頭看304,門已被藍火吞了,裡麵傳來“滋滋”的油響。他摸出油紙,紙上的手印淡得看不見,隻剩層薄油。“真相近了。”他把油紙遞給蘇九璃,“下一站,一樓後廚和二樓天花板——它們的老巢在那兒。”
樓下突然傳來鐘響,停擺的掛鐘動了,指針指向兩點零一分。鐘擺晃動,地上的影子裡,隱約有個小小的輪廓,像個孩子,輕輕擺了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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