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頸那道沾著屍油的涼意還沒散，林野閉著眼，指尖卻在口袋裡反複摩挲那枚“鐘鬼的禮物”——半張浸油的黃符。上一章三更剛至，他強壓著困意守在桌旁，耳邊是阿吉無意識的磨牙聲、蘇九璃輕淺的呼吸，還有門後剝皮鬼若有若無的“滋滋”油響，可心底那股“不對勁”的預感，卻像油鍋裡的火星，越燒越旺。
“不對……”林野猛地睜眼，瞳孔在昏暗中驟然收縮。按上一章鐘鬼留下的舊規“閉眼者安”，阿吉和蘇九璃閉眼休憩本是安全的，可此刻，蘇九璃垂在油膜旁的指尖，正泛著不正常的油光——油膜裡映出的，不再是她虎口的舊疤皮屑，而是一片帶著老繭的指皮，紋路竟和林野右手掌心的分毫不差；更駭人的是阿吉，他耳後貼著的那塊“鬼皮”上一章剝皮鬼留下的），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透明，邊緣滲進皮膚的油光，順著血管爬向脖頸，在衣領下凝成一道暗紅的線。
“快醒！彆閉眼！”林野一把攥住蘇九璃的手腕，力道大得讓她瞬間驚醒。阿吉被驚得彈坐起來，迷迷糊糊要揉眼，卻被林野將黃符按在他眉心——油浸的符紙滾燙，阿吉“嘶”地抽氣，睜眼瞬間正好瞥見油膜裡的自己：耳後的“鬼皮”已和皮肉融在一起，油膜中漂浮的皮屑，竟凝成了他側臉的輪廓，正隨著他的呼吸往油膜外飄。
“規則變了。”林野聲音發緊，將黃符攤在油燈下不知何時，牆角那盞壞油燈自己亮了，燈芯裹著層泛光的屍油）。符紙原本模糊的朱砂咒文，被油慢慢浸開，露出底下藏著的血字——上一章隻看清“閉眼待曉”，此刻油痕融開後，後半句赫然顯現：“三更後，閉則皮入油，睜則辨鬼路”。
蘇九璃的睡意瞬間消散，她抓過黃符湊近燈芯，指尖剛觸到符紙就縮回：“油是熱的！上一章還是涼的，現在像裹著活物的體溫！”她指著油膜，“你看，之前剝皮鬼的目標是輪換的，現在油膜裡的皮屑分成三堆，各對著我們——你的指皮、我的疤皮、阿吉的耳後皮，它在‘定主’，不再換了！”
阿吉慌忙摸向耳後，指尖觸到的皮膚滾燙，那塊“鬼皮”已和他的皮肉長在一起，輕輕一碰就傳來撕裂般的疼。“定主？什麼意思？”他話音剛落，牆角的油痕突然往中間聚，凝成一條細如發絲的油線，油線儘頭連著門後——剝皮鬼的破布下，竟滲出三股不同顏色的油：林野指皮的黃褐色、蘇九璃疤皮的淡粉色、阿吉耳後的乳白色，正順著油線往三人爬來。
“上一章是舊規，隻對付剝皮鬼；三更後是新規，三隻鬼湊齊了。”林野終於理清脈絡，他指著黃符上“皮入油”三字，“舊規閉眼是躲剝皮鬼，新規閉眼，油裡的皮屑會鑽進皮膚，把我們的皮‘融’進油裡，最後被鬼扯走；睜眼才能看見油線方向，避開被定主——阿吉剛才閉眼，耳後的皮已經快融透了！”
話音未落，阿吉突然悶哼一聲，脖頸的油線已纏上他的鎖骨，油線黏膩，像有無數細皮屑順著毛孔往裡鑽。蘇九璃伸手要扯，卻被林野拽住：“彆碰！油線裹著‘引皮絲’，碰了就會被標成下一個定主目標！”
油燈突然閃了三下，燈芯上的油滴落在地，濺起的油星在空中凝成一個模糊的“三”字，隨後融入油膜。油膜裡的三堆皮屑瞬間沸騰，門後的剝皮鬼破布下，三股油滲得更快，油線爬過地板的聲音“沙沙”作響，像無數隻沾油的蟲在爬。
“第三隻鬼藏在油膜裡！”蘇九璃突然想起上一章的細節——鐘鬼敲鐘時，走廊飄來兩股腐味：剝皮鬼的油腥、鐘鬼的銅鏽味，可此刻油膜裡飄出第三股味，是腐木混著血的腥氣，“黃符是計數的！油融三次，對應三隻鬼，每隻鬼要一塊定主皮，三更後湊齊，規則才會反轉！”
林野猛地看向油燈影子——燈影裡，除了剝皮鬼的輪廓，還藏著道瘦長影子鐘鬼，捏著小鐘），最邊緣還有道模糊影子，渾身裹油，隻露一隻手第三隻“融皮鬼”，捏著片黑皮）。“舊規是‘一鬼一躲’，新規是‘三鬼三辨’。”他將黃符按在油膜上，符紙融出的油痕裡，浮現出最後幾行血字：“油線纏腕，皮融一寸；纏頸，皮離骨；覆麵，魂隨油走”。他指著阿吉脖頸的油線：“再等，油線過頸，他的皮就沒了！”
阿吉嚇得腿軟，想後退卻被油線扯得趔趄。蘇九璃扶住他，黑暗中突然傳來“咕嘟”聲——地板縫、牆縫、門後湧出大量屍油，瞬間漫到腳踝，油裡浮著無數皮屑，每片都對應三人的皮膚。
“辨油線方向！”林野喊出聲，“剝皮鬼的油線橫纏，鐘鬼的縱繞，融皮鬼的螺旋爬！橫的往左右躲，縱的上下躲，螺旋的轉圈躲！”他往遠離“滋滋”油響的方向退，手腕上的黃褐色油線果然慢了；蘇九璃避開鐘鬼的銅鏽味方向，虎口的粉油線停了；阿吉躲著油膜的“咕嘟”聲，頸間的油線終於鬆了些。
可屍油還在漲，漫到小腿，油裡的皮屑凝成三人的輪廓，像在“複製”他們的皮。黑暗中，三道聲音重合：剝皮鬼的“滋滋”、鐘鬼的“滴答”、融皮鬼的“咕嘟”，變成詭異低語：“皮夠了……收皮了……”
林野的心沉到穀底——新規的“辨”，根本不是躲，是“選”：選哪隻鬼的油線，選哪塊皮被扯走，因為三隻鬼要湊齊三皮，總要有人“獻祭”。
屍油漫到大腿，油裡的“複製皮”突然動了，朝著三人飄來。蘇九璃攥緊林野的手，阿吉貼在身後，三人睜著眼，看著“複製皮”越來越近，油線重新纏上來，這次是三股油線一起，朝著他們的定主皮爬去。
“規則最後一條……”林野聲音發顫，“辨對了，選皮歸鬼；辨錯了，全皮歸鬼……”
油燈徹底熄滅，黑暗裡隻剩油線爬動的“沙沙”聲，還有那道低語，在耳邊反複回響：“該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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