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被蘇九璃扶著下車時，鎮鏡符的紅光已淡得像層薄紗，車後兩道白綾影子雖沒再逼近，卻始終懸在夜色裡，像兩雙窺伺的眼睛。薑野押著陸疤緊隨其後，阿吉攥著地圖跑在最前，指尖在“血門附近廢棄公寓”的標記上反複摩挲——這是林野脫困後敲定的臨時落腳點，按他的推演，公寓曾是鏡鋪學徒的住處，或許藏著能牽製第二隻鬼的線索。
“快進樓！”蘇九璃拽著林野往公寓大門衝，鐵質門軸吱呀作響，推開的瞬間，一股混雜著黴味與銅鏡鏽味的冷風撲麵而來。眾人剛踏進玄關，林野突然駐足，伸手摸向自己的後頸——指尖觸到一片冰涼的布料，扯下來一看，是塊洗得發白的藍布手絹，邊角繡著半朵褪色的玉蘭花，針腳歪歪扭扭，像初學刺繡的人繡的。
“哪來的手絹？”阿吉湊過來，手電筒光束掃過手絹，沒發現任何異常，“會不會是剛才扶你時，從薑姐或陸疤身上蹭到的？”
薑野立刻搖頭，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我從不帶這種花哨東西，陸疤更不會——她連假手指都嫌麻煩。”被押著的陸疤也扯了扯嘴角：“彆賴我，這手絹上的玉蘭花，我在沈明的賭債賬本上見過，是他那個早死的媽繡的，當年沈明欠我的錢，還想用繡著這花的布抵債。”
林野捏著手絹的指節微微發緊，腦海裡突然閃過一串被忽略的細節：沈明屍體後背上的月牙疤痕、陸疤假食指套下的殘指、幻境裡沈玥影子左眉骨的痣、學徒鬼攥著的斧頭殘片……這些線索像散落的珠子，偏偏少了根串起它們的線，而這塊手絹，似乎就是那根線的起點。
“先上樓找房間。”林野將手絹塞進兜裡，強撐著虛弱的身體往前走，“選頂樓最裡麵的房間，窗戶對著血門方向，方便觀察。”
公寓樓梯間彌漫著厚厚的灰塵，每走一步都揚起嗆人的灰霧，牆壁上布滿蛛網，蛛網縫隙裡竟嵌著細碎的銅鏡碎片，在手電筒光束下泛著冷光。蘇九璃扶著林野的手臂突然一緊：“你看樓梯扶手。”
眾人低頭看去——鐵質扶手上，每隔三級台階就有一道淺淺的劃痕，劃痕形狀與學徒鬼那截斷腕的切口完全吻合，而劃痕儘頭，刻著個模糊的“八”字，正是陸疤當年的代號“陸八”。
“是學徒鬼留下的標記。”林野的目光掃過那些劃痕，“它當年被沈明砍斷手腕後，躲進了這棟公寓養傷，這些劃痕是它記恨的次數——每道代表一次想找沈明複仇，而‘八’字，是在標記陸疤的位置，它早就知道陸疤藏著沈明的胸針。”
頂樓最裡麵的房間門虛掩著，推開時發出刺耳的嘎吱聲。房間裡空蕩蕩的，隻有一張積灰的木桌和兩把椅子，牆角堆著幾個破損的紙箱，窗戶玻璃裂著蛛網般的紋路，剛好能看到遠處血門泛著的銀光。
夜幕徹底降臨後，薑野和阿吉靠在牆角打盹，陸疤被反綁在椅子上，嘴裡塞著布條。蘇九璃坐在林野身邊，手裡攥著青銅鎮鏡符，低聲說：“現在咱們有五個人，就算兩隻鬼追來，靠著鎮鏡符和沈明的血碎片，撐到天亮應該沒問題。”
林野沒接話，目光卻死死盯著地麵——房間的水泥地不知何時泛著淡淡的水光，像積了層薄水，而水光裡，映出的不是他們的影子，是三道模糊的人影：一道纏著白綾沈玥），一道缺了右手學徒鬼），還有一道……竟穿著與林野一模一樣的衣服，正背對著他們，往窗戶方向走。
“不對勁。”林野猛地起身，拽著蘇九璃往後退，“這房間的地麵不是水泥地，是‘暗鏡麵’！我們看到的水光，是鏡麵反射的影子，而第三道影子……”
他突然摸向自己的兜，那塊藍布手絹不知何時滑了出來，掉在“地麵”上——手絹接觸到水光的瞬間，竟沒沉下去，反而浮在水麵上，繡著玉蘭花的邊角慢慢展開，映出第四道影子：是沈明的影子，正攥著半截斧頭，往第三道影子的方向走去。
“第三道影子是‘鏡中替身’。”林野的聲音發顫，終於串起了所有被忽略的線索，“鏡鬼沈玥）的第十個能力，是‘替身窺影’——它能通過沾過目標氣息的東西，製造出與目標一模一樣的鏡中替身，再通過替身偷窺我們的計劃。而這塊手絹，就是它的‘窺影媒介’，上麵有沈明母親的氣息，又沾了我的氣息，剛好能製造出我的替身！”
蘇九璃瞬間攥緊鎮鏡符，符麵泛起微弱的紅光，地麵上的水光開始晃動：“難怪你總覺得不對勁，這房間根本不是我們選的，是鏡鬼故意引我們來的！它用手絹當媒介，製造你的替身，就是想通過替身，偷學我們對抗它的方法！”
被綁在椅子上的陸疤突然劇烈掙紮起來，嘴裡發出嗚嗚的聲音，眼神驚恐地盯著窗戶——玻璃裂縫裡，第三道影子林野的替身）已經走到窗邊，正伸手去碰玻璃，而玻璃外，兩隻鬼的影子正往這邊飄，白綾在夜色裡像毒蛇般扭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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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的窺影不是目的，是‘影軌同步’。”林野突然拽起蘇九璃，“替身摸到玻璃的瞬間，就會和我同步影軌，到時候兩隻鬼就能通過替身，直接把我的影子拽出房間！快，把鎮鏡符按在地麵上，紅光能暫時切斷鏡麵連接！”
蘇九璃立刻將鎮鏡符按在“地麵”上，紅光穿透水光，地麵上的影子瞬間扭曲起來。第三道影子替身）猛地轉過身，露出與林野一模一樣的臉，隻是眼睛裡沒有瞳孔，隻有一片白茫茫的霧——那是鏡鬼通過替身，在直接“看”他們。
“手絹上的玉蘭花，是沈明母親繡的，而沈明母親當年是被鏡鬼沈玥）的母親推下井淹死的！”林野突然喊出這個被忽略的關鍵舊事，“沈明的賭債、學徒鬼的手腕、陸疤的胸針、鏡中的替身……所有線索都圍著‘兩代恩怨’轉，鏡鬼製造我的替身，不是為了偷計劃，是為了讓我當‘恩怨替身’，替沈明償還他母親欠下的債！”
地麵上的水光突然沸騰起來，第三道影子替身）伸出手，往林野的方向抓來。蘇九璃死死按住鎮鏡符，符麵紅光越來越亮：“那現在怎麼辦？我們要不要離開這房間？”
“不能離開。”林野盯著替身的手——那隻手正無意識地摩挲著袖口，動作與沈明當年摸西裝補丁的姿勢一模一樣，“鏡鬼的替身窺影有時間限製，隻要撐到它的能力失效，我們就能通過替身，反推出它的影軌核心位置。而且，你沒發現嗎？替身的影子裡，映出了血門暗格的真正位置——就在窗戶對著的那棵老槐樹下！”
陸疤還在掙紮，眼神卻從驚恐變成了詭異的興奮，似乎在等著看他們被替身拖進鏡中。牆角的薑野和阿吉被動靜驚醒，剛要起身，就被林野喝止：“彆亂動！地麵是暗鏡麵，一動就會被替身同步影軌！”
房間裡的水光越來越亮，第三道影子替身）的手已經快碰到林野的影子。蘇九璃攥緊鎮鏡符，指尖傳來符麵的灼熱感：“撐不了多久了，紅光在減弱！”
林野突然抓起地上的藍布手絹，往替身的方向扔去——手絹飄過水光時，繡著玉蘭花的一麵突然亮起銀光，映出沈玥母親的影子，正往替身的方向撲去。“恩怨要由源頭解！”林野嘶吼著，“沈玥的替身怕的是她母親的影子，這才是手絹最後的線索！”
替身果然頓住，眼神裡的白霧漸漸散去，露出驚恐的神色。地麵上的水光開始消退，兩隻鬼的影子在窗外停下，白綾不再往前伸。林野知道，這隻是暫時的喘息——鏡鬼的窺影雖被打斷，但它已經通過替身，知道了他們的計劃，接下來，血門老槐樹下的暗格，將是新的陷阱，也是他們解開兩代恩怨、對抗雙鬼的唯一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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