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樓大門閉合的悶響還懸在天井上空,陳溪掉在地上的空白臉木偶突然輕輕動了一下,木偶的手臂以不自然的角度歪向戲台,像是在指引什麼。蘇九璃彎腰撿起木偶,指尖觸到木偶背麵時猛地一頓——那裡刻著一道極細的血痕,不是新傷,倒像是用乾涸的血反複描過,形成一個殘缺的“旦”字。
“規則。”張磊的聲音還在發顫,他扶著木柱緩緩站直,目光死死盯著那隻木偶,“昨天晚上它在我書房時,我掛的那幅舊戲畫,畫的就是旦角……它打開油彩盒的時候,畫裡旦角的臉先沒的,然後才盯著我看。”
林野走到張磊身邊,順著他的視線看向戲台:“你是說,它的規則和‘旦角’有關?”
“不止。”張磊突然抓住林野的手腕,把自己西裝內袋裡的一張折疊的紙掏出來,紙頁邊緣被汗水浸得發皺,上麵是他手繪的書房布局,“它站在書架左邊,書架上擺著我收來的舊戲班物件——有旦角的銀釵,有唱本,還有個小鼓。它沒碰銀釵和唱本,就盯著那麵鼓看,直到鼓皮突然破了個洞,它才轉向那幅畫。”
蘇九璃湊過來,指尖點在畫著小鼓的位置:“鼓破了之後,它才開始抹畫裡伶人的臉?”
“對!”張磊用力點頭,眼神裡終於有了點光亮,“我當時嚇得腦子發懵,現在想起來,它像是在‘確認道具’——鼓破了,才算‘道具就位’,然後才動那幅畫。還有我手腕上的紅印,我後來想了想,我昨天收銀釵的時候,手腕蹭過釵上的流蘇,紅印的位置和流蘇蹭過的地方一模一樣!”
阿吉抱著陳溪往後退了半步,陳溪把臉埋在阿吉頸窩,隻露出一雙眼睛盯著那隻木偶:“那……班主和小夥計,是不是也碰過什麼戲班的東西?”
這話讓幾人瞬間安靜下來。林野立刻掏出之前記線索的草紙,翻到記錄死者信息的那頁:“班主死前在整理化妝箱,箱裡有旦角的油彩;小夥計是在戲台底下撿了個斷了的鼓槌,當天晚上就死了。”
蘇九璃猛地合上紙:“去班主死的房間。”
戲班班主的房間在戲樓西側,門是虛掩的,推開門時一股濃重的脂粉味混著黴味撲麵而來。房間裡還保持著死者發現時的樣子——化妝鏡前的凳子歪在一邊,鏡台上擺著十幾個油彩盒,其中一個打開著,裡麵的紅色油彩乾結發黑,盒邊沾著幾根花白的頭發。
林野蹲在鏡台前,指尖避開油彩盒,摸了摸鏡台邊緣:“之前來看過,沒發現異常,但現在按張磊說的‘道具’線索看……”他突然停住,指著鏡台下方的抽屜縫,“這裡有東西。”
蘇九璃遞過去一把小鑷子,林野小心地夾出一截斷裂的流蘇,流蘇上還纏著半根銀線,和張磊說的那支旦角銀釵樣式一致。“班主也碰過銀釵。”蘇九璃把流蘇放在掌心,對著光看了看,“流蘇斷口很齊,像是被刻意扯斷的——不是意外,是‘怪’讓他碰的。”
阿吉抱著陳溪站在門口,突然指著牆上掛著的戲班合影:“你們看!照片裡的旦角,頭上戴的就是這種銀釵,手裡還拿著鼓槌!”
照片已經泛黃,最中間的旦角眉眼精致,可嘴角卻像是被人用墨點了個黑點,仔細看才發現是原本的笑容被刻意塗改過。蘇九璃盯著那個黑點看了片刻,突然轉身看向張磊:“你收來的那麵鼓,鼓皮上是不是有個紅點?”
張磊愣了愣,隨即臉色煞白:“是!我當時以為是汙漬,沒在意……”
“規則串起來了。”蘇九璃走到房間中央,環視著四周,聲音壓得很低,卻字字清晰,“第一,‘怪’的目標必須是碰過舊戲班‘旦角道具’的人——銀釵、鼓、鼓槌、油彩,這些都是道具;第二,它要按‘戲碼’行事,先‘確認道具’——鼓破、流蘇斷、油彩開封,這些都是確認信號;第三,殺人方式對應‘旦角的缺陷’——班主臉被‘揭’,對應旦角要上濃妝遮臉;小夥計舌頭被割,對應旦角唱戲要吊嗓,舌頭是‘發聲道具’。”
林野補充道:“還有張磊說的‘還差一個’,加上班主和小夥計,它要找三個符合條件的人。而且它隻在特定時間行動——班主死在午夜,小夥計死在淩晨,張磊被找是在深夜,都和‘戲樓歇業後’有關。”
“走,去二樓。”蘇九璃抓起桌上的油彩盒,“之前沒細查二樓,那裡住過戲班的伶人,說不定有更多‘規則線索’。”
二樓的走廊比一樓更暗,木質地板踩上去發出“咯吱”的聲響,像是有人在底下跟著走。走廊兩側的房間門大多關著,隻有最儘頭的一間虛掩著,門楣上刻著個“旦”字。
林野推開門,裡麵堆滿了舊戲服,大多是旦角的衣裙,布料朽壞,一碰就掉渣。蘇九璃走到牆角的梳妝台旁,上麵擺著一麵銅鏡,鏡麵蒙著灰,她用袖子擦了擦,突然“咦”了一聲——鏡中映出的不是她的臉,而是一張空白的臉,和陳溪手裡的木偶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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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嗎?”阿吉在走廊裡喊了一聲,之前他們聽說戲樓裡還住著幾個守樓的老人,可喊了半天,隻有回聲。直到走到第三間房,才聽見裡麵傳來輕微的咳嗽聲。
開門的是個白發老人,臉上布滿皺紋,眼神渾濁,看見他們時沒驚訝,隻是木然地問:“找旦角?”
“我們想問問舊戲班的事。”林野放緩語氣,“您知道當年的旦角怎麼了嗎?”
老人盯著蘇九璃手裡的油彩盒,嘴角扯了扯,像是在笑:“臉沒了,戲就唱不成了。”
“什麼意思?”蘇九璃追問。
“要乾淨的臉,要齊的道具,差一個,戲就開不了場。”老人重複著,眼神飄向窗外,“鼓要破,釵要斷,油彩要紅,舌頭要甜……”後麵的話含糊不清,像是在念咒。
他們又問了另外兩個守樓人,回答大同小異——要麼重複“臉沒了”“戲要開”,要麼乾脆沉默,隻是盯著他們手裡的道具看。
蘇九璃走出最後一間房,靠在走廊欄杆上,看著樓下空無一人的戲台:“他們不是不想說,是不能說——‘怪’的規則裡,可能有‘知情者不能說清規則’這一條,所以他們隻能說些模棱兩可的話。”
林野走到她身邊,手裡拿著從旦角房間找到的一本破舊唱本,唱本最後一頁寫著一行歪歪扭扭的字:“三更鼓響,旦角上妝,三人齊,臉歸位。”
“三人齊……”蘇九璃喃喃道,“張磊是第三個符合條件的人,今晚三更,它肯定會來找他完成最後一步。”
話音剛落,樓下突然傳來“咚”的一聲悶響,像是鼓被敲響了。陳溪懷裡的木偶再次掉在地上,空白的臉朝上,鏡台上那麵銅鏡裡的空白臉,突然咧開了一個沒有嘴唇的笑容。
蘇九璃猛地攥緊唱本,指尖泛白:“它知道我們在查規則了,今晚的戲,它要提前開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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