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樓的晨光第三次落在青石板上時,蘇九璃攥著從旦角房間翻出的半塊銅鏡殘片,指腹被邊緣的銅鏽硌得發疼。殘片映出她的臉,卻在眉梢處缺了一塊,像被什麼東西硬生生刮去——和班主死時“揭臉”的痕跡,如出一轍。
“整整四天,把戲樓翻了三遍。”阿吉靠在戲台柱子上,手裡捏著張皺巴巴的道具清單,上麵畫滿了叉,“後台的油彩盒、班主房間的銀釵流蘇、二樓的舊唱本,連那扇鎖著的門都撬了——裡麵隻有堆朽壞的戲服,連塊帶‘臉’的木偶都沒有。”
陸疤蹲在天井角落,正用樹枝扒開地上的磚縫——那裡滲著點暗紅,像乾涸的血,卻比普通血跡更粘稠,扒開時還帶著股淡淡的脂粉味。“這血不對勁。”她把樹枝湊到鼻尖聞了聞,眉頭皺起,“沒有血氣,倒像混了油彩的戲樓木灰——是‘怪’留下的‘偽跡’,故意引我們往錯的地方查。”
陳溪坐在回廊的石階上,懷裡抱著空白木偶,小家夥臉色比前幾天更白,指尖時不時按一下太陽穴,嘴裡小聲念叨:“臉在箱子裡,臉在箱子裡……”蘇九璃走過去,摸了摸她的額頭,沒發燒,可那股“蟲子爬”的刺痛感,似乎已經從指尖蔓延到了太陽穴。
“溪溪這話,是‘怪’的規則暗示。”林野突然從二樓下來,手裡拿著本泛黃的戲班賬本,賬本最後一頁寫著串日期,最末行畫著個小小的箱子,箱子上打了個叉,“之前沒注意,賬本裡每筆道具支出都標了‘啟用’或‘封存’,唯獨這個箱子,隻寫了‘旦角專用’,沒標狀態——就是薑湄手裡的化妝箱,它才是唯一的‘未啟用核心道具’,‘怪’的本體,肯定在箱子裡。”
蘇九璃接過賬本,指尖劃過那個畫著叉的箱子:“可我們昨天去薑湄家,敲了半天門都沒動靜,窗台上的油彩盒還在,裡麵卻多了點暗紅的東西——和磚縫裡的‘偽跡’一模一樣。王伯說,淩晨時看到薑湄家的燈滅了一次,再亮時,窗玻璃上的空白臉就不見了。”
“她在躲我們。”林野掏出手機,屏幕上還停留在昨天給薑湄發的消息界麵——“彆碰化妝箱,我們來幫你”,消息旁隻有個已讀的灰色勾,沒有回複。他按亮屏幕,直接撥了薑湄的電話,聽筒裡傳來單調的忙音,響到第五聲時,突然通了。
沒有“喂”的招呼聲,隻有一陣極輕的呼吸聲,混著點布料摩擦的聲響,像有人把手機壓在胸口,不敢說話。
“薑湄,我是林野。”林野的聲音放得很穩,目光掃過戲樓深處那扇撬開過的門——門後的戲服堆裡,不知何時多了件旦角的水袖,袖口垂在地上,像是剛被人穿過,“我們找到‘怪’的本體了,在你奶奶留下的化妝箱裡。但你彆慌,隻要不打開箱子,不碰裡麵的油彩,它就觸發不了‘收臉’的最後規則。”
聽筒那頭沉默了幾秒,突然傳來薑湄的聲音,沙啞得像被砂紙磨過:“你們……真的找到它了?”她的聲音裡帶著哭腔,還有股說不出的滯澀,“我昨天晚上,聽見箱子裡有聲音,像水袖掃過布的動靜……我不敢開,也不敢告訴你們,我怕你們說我是‘怪’的幫凶……”
蘇九璃湊到聽筒旁,突然皺起眉——薑湄的聲音裡,除了恐懼,還裹著股極淡的怨氣,不是活人該有的情緒,反而像……像之前在戲樓裡聞到的“怪”的氣息。
“你現在在哪?”蘇九璃突然開口,語氣急促,“箱子在你身邊嗎?你有沒有碰過箱子上的鎖?”
“我在……在我奶奶的老房子裡。”薑湄的聲音頓了頓,像是在回憶,又像是在掩飾,“箱子在我腳邊,鎖沒碰過……可是,我昨天早上起來,發現手腕上多了道紅印,和張磊的一樣……林野,它是不是要找我當第二張‘臉’?”
林野握著手機的手緊了緊,目光落在陳溪懷裡的木偶上——木偶空白的臉,不知何時多了道極淡的紅印,位置和薑湄說的一模一樣。“你彆碰任何帶戲班標記的東西,我們現在就過去找你。”他頓了頓,故意加重語氣,“對了,你奶奶有沒有跟你說過,化妝箱的鎖芯裡,是不是藏著半塊戲班的舊戲帕?”
這話是林野編的——賬本裡根本沒提鎖芯的事。他就是想試探薑湄的反應,沒想到聽筒那頭突然靜了,連呼吸聲都消失了。
過了幾秒,薑湄的聲音再次傳來,這次沒了哭腔,反而透著股詭異的平靜:“戲帕……在鎖芯裡。你們怎麼知道的?”
蘇九璃心裡“咯噔”一下——薑湄在撒謊。賬本裡沒提戲帕,薑湄卻順著林野的話往下接,要麼是她的記憶被“怪”篡改了,要麼是……她已經被“怪”的怨氣纏上,開始替“怪”完善規則。
“我們在賬本裡看到的。”林野不動聲色地回應,目光掃過戲樓的戲台——戲台中央的地板上,不知何時多了個小小的腳印,是女人的繡花鞋印,鞋尖對著他們,像是剛有人站在那裡聽他們打電話,“你待在原地彆亂動,我們半小時就到。記住,不管聽到什麼聲音,都彆離開箱子半步——箱子在,‘怪’的規則就還沒破,你暫時是安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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掛了電話,林野把手機揣回懷裡,臉色沉了下來:“薑湄身上有怨氣,和‘怪’的氣息一樣。”他指著陳溪懷裡的木偶,“溪溪木偶上的紅印,和薑湄說的紅印位置相同——這不是巧合,是‘怪’在通過薑湄,同步標記我們的人。”
“你的意思是,薑湄已經被‘怪’影響了?”阿吉攥緊拳頭,“那我們還要去老房子找她嗎?萬一她已經被‘怪’控製了,我們去了就是自投羅網。”
“必須去。”蘇九璃把賬本合上,指尖劃過最後一頁的箱子印記,“薑湄的怨氣和‘怪’的相同,但沒到‘融合’的程度——說明她還沒完全被控製,隻是被怨氣纏上了。而且她知道箱子的位置,我們要在她被‘怪’徹底影響前,拿到箱子,找到本體。”
陸疤突然站起身,指向戲樓的大門——門不知何時自己開了,門外的巷子裡,飄著一縷淡紅色的霧氣,霧氣裡隱約能看到個白色的影子,像穿著旦角戲服的人,正對著戲樓的方向,緩緩抬手,像是在“邀請”他們過去。
“它知道我們要去找薑湄了。”林野盯著那縷紅霧,聲音發沉,“薑湄電話裡的怨氣,是它故意放出來的——它想讓我們以為薑湄已經被控製,讓我們不敢靠近,這樣它就能趁我們猶豫的時候,逼薑湄打開箱子,觸發最後規則。”
陳溪突然抱緊木偶,小聲說:“九璃姐姐,木偶在發燙……它好像在怕……”
蘇九璃摸了摸木偶,果然帶著點溫熱,和之前唱本上的墨跡、紅葉的溫度一樣。她抬頭看向林野:“我們得加快速度,‘怪’在逼我們做選擇——要麼現在去找薑湄,要麼等著它打開箱子,收走第三張‘臉’。”
林野點頭,從懷裡掏出引跡紙,分給眾人:“老房子在戲樓後街,走側巷過去,彆走正門——正門的紅霧是‘範圍標記’,碰了就會被‘怪’鎖定。記住,到了老房子,不管薑湄說什麼,都彆先碰箱子,先看她手腕上的紅印——如果紅印已經蔓延到小臂,就說明她已經被‘怪’盯上,我們得先想辦法壓下她的怨氣,再動箱子。”
眾人剛走到戲樓門口,巷子裡的紅霧突然濃了些,那個白色影子晃了晃,竟慢慢顯出個模糊的輪廓——沒有臉,隻有件飄著的水袖,正對著他們的方向,輕輕擺動,像是在催促,又像是在警告。
“它在等我們。”蘇九璃攥緊引跡紙,指尖泛白,“這趟去老房子,不是找薑湄,是去‘怪’設的最後一個規則局——贏了,找到本體;輸了,我們都會變成它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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