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色如墨，將骨橋兩端的槐樹染成模糊的黑影。林野蹲在阿九姐消失的橋邊，指尖劃過石板上殘留的淺淡足跡——那足跡在霧淵邊緣戛然而止，仿佛有人憑空墜入了濃稠的白霧裡。他手裡的青銅羅盤指針不再亂轉，而是死死釘在“下”的方位，盤麵刻著的“霧淵”二字，正泛著冰冷的青光。
“不對勁。”蘇九璃突然開口，她將《霧橋失蹤錄》平鋪在槐樹下，指尖點著前六個失蹤者的記錄，“民國三十年的貨郎，失蹤時背著裝滿胭脂的貨箱；五八年的采藥人，兜裡揣著一株罕見的‘鎖魂草’；九二年的大學生，背包裡有本寫滿符號的筆記本……這些東西看似無關，但都和‘鎖’有關。”她頓了頓，目光落在阿九姐留下的布鞋上，“阿九姐昨天收拾行李時，我看見她貼身戴著一塊紅繩係的玉佩，形狀像一把小鎖。”
“鎖形玉佩？”阿吉猛地睜大眼睛，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難怪橋靈盯著她不放！合著那玩意兒是衝著玉佩來的？可這玉佩跟橋靈有啥關係？”
陸疤靠在樹乾上，短刀出鞘半寸，寒光映著她臂上的刀疤：“不是簡單的關聯。”她指著橋麵裂痕裡的人骨，“那骨頭指節的刀痕，和阿九姐腰間的匕首劃痕一模一樣。前六個失蹤者的遺物裡，都有一件帶‘鎖’的東西，而阿九姐的玉佩，很可能是最後一把‘鑰匙’——橋靈要集齊七把‘鎖’，才能解開霧淵裡的東西。”
陳默一直沉默地觀察著霧淵的動靜，此刻突然遞過來一張照片：“這是我剛才在橋尾撿到的，背麵有字。”照片已經泛黃，上麵是個穿藍布衫的女人，脖子上掛著的紅繩鎖，和陸疤之前看見的一模一樣。背麵的字跡潦草：“七鎖齊，淵門開，骨橋連，魂歸來。”
玄機子撚著胡須，桃木劍劍穗上的銅錢叮當作響：“這是橋靈的讖語！”他蹲下身，在地上畫出一個複雜的陣法，“骨橋是‘陣’，七把‘鎖’是‘引’，霧淵是‘門’。前六個失蹤者的‘鎖’，都是橋靈刻意收集的，而阿九姐的玉佩，是最後一把——隻要它拿到玉佩，就能打開霧淵裡的‘淵門’，釋放裡麵被封印的東西。”
林野攥緊了照片，指節泛白：“那阿九姐現在還活著嗎？如果橋靈隻是要玉佩，會不會……”
“不會。”蘇九璃打斷他，聲音帶著一絲凝重，“《霧橋失蹤錄》最後一頁有行小字，是用朱砂寫的：‘鎖在人在，鎖亡人亡’。玉佩是阿九姐的貼身之物，已經和她的生魂綁定了，橋靈要拿玉佩，必須先吸收她的生魂。”
與此同時，亂葬崗的破廟裡，阿霜正對著一張手繪的骨橋地圖出神。青銅鈴鐺放在桌案上，鈴鐺上的鬼紋還殘留著淡淡的血光——剛才那隻鬼的陰氣，還沒完全消散。老鬼坐在一旁抽著旱煙，阿苗和小周靠在牆角，陳硯則在筆記本上快速記錄著什麼。
“剛才那隻鬼，不是橋靈的分身。”陳硯突然開口，推了推眼鏡，“它的陰氣比橋靈弱，但更純粹，像是剛從霧淵裡跑出來的。而且它攻擊我們時，一直盯著我手裡的陰骨，好像在害怕什麼。”
阿苗打了個寒顫，抱緊了胳膊：“害怕陰骨？可陰骨不是用來破陣眼的嗎？難道霧淵裡的東西，怕這玩意兒？”
“不是怕，是排斥。”阿霜抬起頭，眼神銳利，“陰骨是枉死者的骨頭，而霧淵裡的東西，需要的是‘活魂鎖’——也就是前六個失蹤者和阿九姐的生魂。陰骨的陰氣會汙染‘活魂鎖’，所以那隻鬼才會攻擊我們，想毀掉陰骨。”
老鬼磕了磕煙杆，沉聲道：“這麼說，林野他們現在很危險？阿九姐是最後一把‘鎖’，橋靈肯定會拚儘全力搶她。咱們要不要趁機去霧淵？等橋靈打開淵門，咱們直接毀了陣眼。”
“不行。”阿霜搖頭，手指在地圖上的“霧淵”二字上劃過，“淵門打開時，陰氣會暴漲，咱們現在進去，隻會成為霧淵裡東西的養料。而且你們有沒有想過，前六個失蹤者的‘鎖’，為什麼間隔都是二十八年？”
陳硯立刻翻出筆記本：“我查過了，二十八年是一個‘陰輪回’，每過二十八年，霧淵的陰氣就會達到頂峰，橋靈才能吸收生魂。但九二年到現在，已經三十年了，比之前多了兩年——這兩年，差在哪裡？”
“差在阿九姐的年齡。”阿霜突然開口，“阿九姐今年二十八歲，九二年剛好是她出生的年份。前六個失蹤者，都是在二十八歲那年過橋失蹤的！”
小周猛地站起來，一臉震驚：“你的意思是，橋靈選的不是隨便的人，而是二十八歲、身上有‘鎖’形物件的人？阿九姐剛好符合這兩個條件！”
“不止。”阿霜的目光落在照片上的藍布衫女人身上，“這個女人，是民國三十年第一個失蹤的貨郎的妻子，名叫蘇晚。我查過資料，她死後，有人在她墳裡發現了七把小鎖，而她的忌日，就是阿九姐的生日。”
破廟外的霧突然變得更濃，風裡傳來玉佩碰撞的清脆聲響，像是從霧淵深處飄來的。林野將照片揣進懷裡，眼神堅定地望向霧淵：“不管橋靈的目的是什麼，咱們必須下去救阿九姐。但在這之前，得先找到克製橋靈的辦法——既然它怕陰骨，或許我們可以從亂葬崗找些陰骨來。”
蘇九璃點點頭，將《霧橋失蹤錄》塞進背包：“還有，阿九姐的玉佩既然是最後一把鑰匙，肯定有特殊之處。說不定，玉佩上的花紋，就是解開淵門的密碼。”
玄機子收起桃木劍，歎了口氣：“走吧，霧淵的陰氣越來越重了，再晚一步，恐怕連阿九姐的生魂都留不住了。隻是要小心，淵門後麵的東西，可能比橋靈更可怕。”
眾人的身影漸漸消失在霧色裡，骨橋的石板上，那張寫著七個名字的名單被風吹起，最後飄向霧淵。名單上阿九姐的名字後麵，不知何時多了一道淺淺的紅痕，像是有人用指尖蘸著血，正緩緩勾勒出下一個名字的輪廓。破廟裡，阿霜將青銅鈴鐺握在手裡，目光沉沉地望著霧淵的方向：“林野，希望你們能活著找到淵門——因為，我需要你們幫我打開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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