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風裹著股鐵鏽味,吹得路邊的梧桐葉“嘩嘩”作響,像無數隻手在拍巴掌。林野走在人行道上,剛過了十字路口,口袋裡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屏幕上跳動的名字讓他腳步一頓——魏明山。
監獄的號碼,帶著串詭異的區號,尾號是“73”,和沈青的部隊編號一模一樣。
“喂。”林野接起電話,指尖無意識地攥緊了口袋裡的桃木匕首,刃口硌著掌心,帶來點刺痛感。
“林野。”魏明山的聲音從聽筒裡傳來,混著電流的“滋滋”聲,像隔著層厚厚的水,“我想通了。”
林野靠在路燈杆上,抬頭看向天。鉛灰色的雲壓得很低,像塊浸了血的棉花,正慢慢往下沉。“想通什麼?”
“那些影煞的路數。”魏明山的呼吸聲很重,像在水裡喘氣,“它們不是靠影像殺人,是靠‘記’。”
“記?”林野皺眉,腳下的陰影突然晃了一下,像被風吹動的墨汁。他低頭看去,自己的影子在柏油路上拉得很長,脖頸處有圈淡淡的青痕,和幻境裡被勒出的印子分毫不差。
“對,記。”魏明山的聲音突然壓低,電流聲裡混進點奇怪的響動,像有人在用指甲刮話筒,“它們能鑽進人的記憶裡,把你正在做的事、正在想的念頭,像擦黑板似的抹掉。你以為自己在走路,其實可能正站在懸崖邊;你以為在打電話,說不定手裡攥著的是塊碎玻璃——就像做夢時,你永遠記不清自己是怎麼開始跑的。”
林野的後背突然泛起涼意。他想起幻境裡那個穿病號服的影子,當時他明明記得要躲開反光,卻鬼使神差地看向了鏡子;想起蘇九璃碰血信時,她說“明明知道不能碰,手指卻像有自己的想法”。
“這就是它們的唯心之處。”魏明山輕笑一聲,笑聲裡帶著點詭異的顫音,“人信了,它就成真的。你忘了自己在做什麼,忘了危險,忘了該躲,那影子就能順理成章地纏上來,把你的‘記’變成它的‘食’。”
風突然變大了,吹得林野的衣角獵獵作響,像麵褪色的旗。他看見自己的影子在地上扭曲著,四肢以不自然的角度彎折,像在模仿沙發底下那兩具女屍的姿勢。
“破解的法子……”魏明山頓了頓,電流聲突然消失了,他的聲音清晰得像在耳邊,“得找個‘不會忘’的東西。”
“不會忘的東西?”
“對,比如……”魏明山的聲音突然飄遠,像被風卷走了,“刻在骨頭上的事。”
電話“哢噠”一聲斷了。林野舉著手機,聽筒裡隻剩忙音,單調的“嘟嘟”聲在空曠的街道上回蕩,像倒計時的鐘。他低頭看影子,那圈青痕已經變得很深,像條細細的蛇,正慢慢往他的手腕上爬。
刻在骨頭上的事……他想起阿九姐的紅繩,想起沈青日記裡的“73”,想起魏明山那枚銅齒輪上的刻痕——那些被反複記起、反複觸摸的東西,是不是就能對抗影煞的“忘”?
林野收起手機,轉身往柳媚的茶館走。那地方藏在老巷深處,門口掛著串褪色的紅燈籠,燈籠穗子上纏著黑布,像吊唁用的幡。上次來的時候,柳媚說她能看見影子裡的“縫”,那些影煞就是從縫裡鑽出來的。
推開茶館的木門,“吱呀”一聲響,驚得梁上的灰塵簌簌往下掉。柳媚正坐在櫃台後算賬,算盤打得“劈啪”響,算珠上沾著點暗紅的漆,像沒擦乾淨的血。
“稀客啊。”她抬頭看他,眼角的痣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點紅,“魏明山的事?”
林野在八仙桌旁坐下,桌上的茶盞裡積著層灰,灰的形狀像個模糊的人臉。“他要出來。”
柳媚的算盤停了,指尖懸在“7”的算珠上,“他那身子骨,出來也是送死。”
“我需要他指認引魂鏡的位置。”林野盯著她的影子,那影子在牆上晃得厲害,像水裡的倒影,“你幫我看住他,彆讓他耍花樣。”
柳媚笑了,嘴角咧開的弧度有點大,露出的牙齒白得刺眼:“行啊。”她端起茶盞抿了口,茶水在杯底晃出個漩渦,“不過林隊,醜話說在前頭,這活兒可不是白乾的。”
林野沒接話。他知道柳媚想要什麼——血門世界的“通行證”,玄機子說過,這東西藏在引魂鏡的碎片裡,能讓人在陰陽兩界自由走。
“等事了了,”他站起身,手按在門框上,木頭的紋理裡嵌著幾縷黑頭發,“少不了你的好處。”
柳媚的眼睛亮了亮,算珠又開始“劈啪”響:“放心,保證把人看得比我家貓還緊。”她的貓上個月死了,據說是被影子纏上,最後瘦得隻剩層皮,眼睛裡的黑瞳變成了灰的,像蒙著層霧。
剛走出茶館,林野就看見魏明山站在巷口的老槐樹下。他穿著件洗得發白的病號服,手裡拄著根拐杖,拐杖頭是個銅齒輪,在光線下泛著冷光。他的影子貼在樹乾上,和樹皮的紋路融在一起,分不清哪是影,哪是樹。
“走吧。”魏明山抬頭看他,左眼的黑布被風吹得掀起個角,露出底下空洞的眼眶,裡麵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動,像條細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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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野沒說話,隻是往旁邊讓了讓。柳媚從茶館裡追出來,手裡拿著件外套,往魏明山身上一披:“夜裡涼。”外套的料子很滑,像裹屍布,領口處繡著個歪歪扭扭的“影”字。
魏明山沒接,任由外套滑落在地。他的目光越過林野,看向巷外的十字路口,那裡的紅燈正在閃爍,映得他的臉忽明忽暗。“該還的,總歸要還。”他喃喃自語,聲音輕得像歎息。
林野看著他的背影,突然覺得這老頭的步子很輕,像腳沒沾地。他的影子在地上拖得很長,卻沒有腳,像個被人提起來的木偶。
回到家時,天已經擦黑了。樓道裡的聲控燈壞了,摸著黑往上走,每一步都踩在自己的影子上,軟得像踩在棉花上。剛掏出鑰匙,手機就響了,是趙坤。
“資料找到了。”上司的聲音帶著點疲憊,背景音裡有翻紙的“沙沙”聲,“發你郵箱了,自己看。”
林野打開家門,開燈的瞬間,牆上的影子猛地縮了一下,像受驚的兔子。他點開郵箱,那個名為“影煞溯源”的文件夾躺在收件箱裡,圖標是個黑色的齒輪,和魏明山的那枚一模一樣。
“小心點。”趙坤的聲音突然沉了下去,“裡麵有段錄音,是二十年前精神病院的護士長留的,她說……那些病人被燒死前,都在喊同一個名字。”
林野的指尖懸在“打開”鍵上,客廳的掛鐘突然“當”地響了一聲,指針卡在七點十七分——和所有受害者的死亡時間分毫不差。
“喊的什麼?”
趙坤頓了頓,聲音輕得像耳語:
“阿影。”
掛了電話,林野盯著那個黑色的齒輪圖標。窗外的風越來越大,吹得窗戶“哐哐”響,像有人在外麵拍門。他知道,這段錄音裡藏著的,恐怕不隻是影煞的過去,還有魏明山沒說出口的秘密。
手指落下,點開文件夾的瞬間,電腦屏幕突然閃了一下,映出的他的影子後頸,多了隻蒼白的手,正慢慢往上抬,像要捂住他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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