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的黴味裡突然混進一絲陌生的香氣,像雨後的青草,又帶著點若有似無的甜,與滿室的焦糊味格格不入。林野正嚼著饅頭,眼角的餘光瞥見個白影飄到桌邊,動作輕得像片羽毛。
是個年輕女孩,穿著件洗得發白的連衣裙,頭發梳成兩條麻花辮,垂在胸前,發梢沾著點木屑。她徑直坐在林野旁邊的空位上,手裡捏著塊半乾的麵包,笑起來有對淺淺的梨渦,眼神卻亮得驚人,像藏著兩簇火苗。
“介意拚個桌嗎?”她的聲音很軟,帶著點怯生生的意味,目光卻在五人臉上轉了圈,最後落在林野身上,“我叫阿芸,也是來修劇院的。”
沈瑤的手悄悄摸向銀墜子,那墜子在女孩坐下時微微發燙。“這地方還有其他人?”她語氣裡帶著警惕——進來時明明清點過,加上消失的,總共十個人,從沒見過這女孩。
阿芸掰著麵包,碎屑落在桌上,像撒了把細沙:“我和同伴躲在道具間,昨天聽見外麵有動靜,沒敢出來。”她往林野身邊湊了湊,聲音壓得很低,“我知道你們在找傀儡師的線索,我能幫你們。”
林野的手指頓了頓。女孩身上有種違和感——她的眼神太乾淨,在這血門裡,乾淨得像個陷阱。“你有什麼線索?”
“三樓的鏡子後麵,藏著個暗格。”阿芸的聲音帶著點神秘,“裡麵有本日記,是以前的傀儡師寫的,我同伴昨天瞥見一眼,說上麵記著怎麼‘斷線’。”
“斷線?”蘇九璃皺眉,“什麼意思?”
“就是讓那些木偶停下來。”阿芸的麵包掰到一半,突然停住,指尖在桌麵上畫了個歪歪扭扭的木偶,“那些木偶是被線牽著的,找到牽線的人,或者剪斷主線,它們就動不了了。”
林野盯著她的眼睛。那眼睛裡沒有恐懼,隻有一種近乎興奮的期待,像在看一場即將開演的戲。他想起蘇九璃說的——帶拚圖的血門容不下“信”,可這女孩的提議太誘人,像塊裹著糖衣的毒。
心裡那點疑慮越來越重。血門從不會平白無故送線索,尤其是這種直指核心的信息,背後多半藏著更大的坑。
“你為什麼要幫我們?”他問。
阿芸的笑容淡了些,低頭盯著桌上的麵包屑:“我同伴被木偶抓走了,我一個人怕……你們看起來很厲害,跟著你們,活下去的幾率大些。”她說著,眼圈微微發紅,倒有幾分真切的害怕。
林野沒接話,目光飄向西側的門。高明不知何時站在那裡,正往這邊看,見林野望過來,立刻縮了回去,像隻受驚的耗子。這老油條從早上就躲躲閃閃,顯然知道些什麼,卻偏偏不說——是怕引火燒身,還是在等彆人替他探路?
血門裡的老油條從不會放過任何生機,高明既然活著,肯定沒閒著,說不定早就去過三樓,隻是沒找到暗格,或者……找到了卻不敢碰。
“你同伴昨天在三樓看到了什麼?”林野轉回頭,看向阿芸。
女孩的肩膀顫了顫,像是想起了什麼可怕的事:“他說鏡子裡的影子會抓人,他差點被拖進去,是抓住根斷了的傀儡絲才掙脫的。”她突然抓住林野的胳膊,指甲掐得有些疼,“我們昨晚守在道具間,那隻鬼來了!它就在門外,‘咚、咚’地撞門,撞了兩三個小時!我們能聽見木偶在外麵爬,‘哢噠哢噠’的,像在找縫鑽進來……”
她的聲音越來越抖,眼裡終於染上恐懼:“最詭異的是,它撞門的時候,我們聽見裡麵有人說話,是我同伴的聲音,在叫我們開門,說他被抓住了……可我們明明看見他躲在櫃子裡,捂著臉發抖啊!”
小雅聽得臉色發白,往小周懷裡縮了縮:“是……是鏡子裡的影子在學說話?”
“不知道。”阿芸鬆開手,指尖在林野胳膊上留下幾個紅印,“後來天快亮時,外麵突然沒聲了,我們才敢探頭看,走廊裡全是斷了的線,像撒了一地的蛇……”
林野摸著胳膊上的紅印,那觸感真實得可怕。女孩的話裡有真有假——撞門聲、木偶爬動聲,符合昨晚聽到的動靜,但那本日記,那所謂的“暗格”,總透著股刻意。
他想起阿九姐說過,血門裡的“偽善者”最擅長模仿人的軟肋,你越想什麼,它就越給你什麼。他們現在最缺的是線索,這女孩就送上門來,未免太巧。
“我們考慮一下。”林野站起身,“你先待在這裡,彆亂走。”
阿芸沒反對,隻是低頭繼續掰麵包,嘴角似乎勾起一抹極淡的笑,快得像錯覺。
林野走到走廊,蘇九璃和沈瑤跟了出來。“這女孩不對勁。”沈瑤的銀墜子還在發燙,“她身上有木偶的味道,就是閣樓裡那些新木偶的味。”
“高明肯定知道她。”林野望著西側的門,“剛才他看我們的眼神,像在看笑話。”
蘇九璃往道具間的方向瞟了瞟:“她同伴說不定是真的,但未必是被抓了……有可能,她的同伴就是個木偶。”
走廊裡的霧又濃了些,從門縫裡鑽進來,在地上積成薄薄的白霜。林野想起阿芸說的暗格,想起那本日記,心裡像壓了塊石頭。
去,還是不去?
三樓的鏡子像隻睜著的眼,在暗處靜靜盯著他們,仿佛在說:來啊,看看裡麵藏著什麼。
而那個突然出現的女孩,像根新的引線,一端牽著他們,另一端,不知通向哪個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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