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雨停了。積水從屋簷滴落,在窗台上敲出斷續的聲響。周澤睜開眼,眼底一片清明,沒有絲毫剛睡醒的朦朧。
他走到窗邊,掀開窗簾一角。樓下那片被異界植物侵占的廢墟濕漉漉的,巨大的蕨類葉片上掛著水珠,在灰白的天光下閃著詭異的光。空氣裡彌漫著泥土的腥氣和一種若有若無的甜香。
陳薇從臥室出來,眼下的烏青更重了。她看著周澤,嘴唇動了動,沒說話。婷婷昨晚又發起低燒,她們剩下的水不多了。
周澤從背包裡拿出半瓶水,放在桌上。“省著用。”
他的聲音很平,聽不出情緒。陳薇默默拿起水瓶,指尖有些發抖。
“老張,”周澤突然開口,“他一般在哪活動?”
陳薇愣了一下,下意識地回答:“我……我不太清楚。之前好像在四樓見過他,靠近西側樓梯那邊……那裡有幾間空辦公室。”
周澤點點頭,不再說話。他拿起消防斧,開始仔細擦拭斧刃。動作很慢,很專注,像在完成一個儀式。
“你要去找他?”陳薇忍不住問,聲音發緊。
周澤沒回答,隻是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那眼神讓陳薇把後麵的話咽了回去。
“待在屋裡。”他說完,把斧頭扛在肩上,推門出去了。
樓道裡比平時更暗,雨水滲進來,在牆角形成小小的水窪。周澤的腳步很輕,但每一步都踏得沉穩。他能感覺到銀紋在皮膚下微微搏動,像第二顆心臟。
四樓西側。他記得那裡,以前是幾家小公司的辦公室,玻璃門大多碎了,裡麵被翻得亂七八糟。
他在樓梯口停下,屏息傾聽。除了水珠滴落的聲音,還有……細微的摩擦聲,像是有人在翻找東西。
周澤貼著牆,悄無聲息地靠近。從一扇破了的玻璃門看進去,一個身影正背對著他,在倒塌的文件櫃裡翻找著什麼。不是老張,是個陌生的年輕人,瘦得脫形,動作急躁。
年輕人突然轉過身。他看到周澤,嚇得往後一退,撞在桌子上。
“彆、彆殺我……”年輕人舉起雙手,手裡還攥著半包受潮的餅乾,“我什麼都給你……”
周澤的目光落在他手裡的餅乾上,又緩緩移到年輕人因恐懼而扭曲的臉上。這人身上沒有銀紋的感應,隻是個普通的幸存者。
“見過老張嗎?”周澤問。
年輕人愣了一下,隨即拚命點頭:“見、見過!昨天他還在這層,跟幾個人在一起……他們往五樓去了。”
“幾個人?”
“三、三個……不,四個!都帶著家夥!”年輕人語無倫次,“他們在找什麼東西,我聽他們說什麼‘銀色的’……”
周澤的眼神沉了沉。老張果然不是一個人。
他向前邁了一步。年輕人驚恐地向後縮,手裡的餅乾掉在地上。
“我、我都告訴你了……”年輕人聲音發顫,“放過我……”
周澤看著他那雙充滿恐懼的眼睛,突然想起李浩最後看他的眼神。那麼像,又那麼不同。李浩的眼神裡還有信任,這個陌生人眼裡隻有純粹的恐懼。
但有什麼關係呢?
斧頭揮下的瞬間很輕,像切開一塊豆腐。年輕人甚至沒來得及發出聲音,就軟軟地倒了下去。血順著地磚的縫隙流淌,和雨水混在一起。
周澤蹲下身,在那人身上擦了擦斧刃。動作熟練得像做過無數次。他撿起那半包受潮的餅乾,塞進口袋。
沒有銀紋。可惜。
他站起身,環顧四周。這層樓需要清理。老張隨時可能回來,不能有任何目擊者,不能有任何變數。
他提著斧頭,走向下一個有動靜的房間。腳步很輕,像貓。
窗外的天光漸漸亮了些,但大樓內部依然昏暗。遠處傳來幾聲模糊的慘叫,很快又歸於寂靜。
等周澤重新回到樓梯口時,四樓西側徹底安靜了。隻有血腥味和雨水的潮氣混在一起,在空氣中緩緩發酵。
他找了個視野好的空房間,藏在陰影裡,像蜘蛛一樣開始等待。
從口袋裡掏出那半塊巧克力,掰了一小塊放進嘴裡。甜味在舌尖化開,但他嘗不出任何愉悅,隻覺得能量在慢慢補充。
銀紋在皮膚下微微發燙,像是在讚許這場清場。
他在等。
等那條聞到腥味的魚,遊回這片被他清理乾淨的水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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