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麼的睫毛抖了一下,像是被風吹動的紙片。
他醒了。
不是慢慢睜眼那種醒,是魂被硬拽回來的那種疼。胸口炸開似的抽搐,一口黑血直接噴在自己臉上,熱乎的,帶著鐵鏽味。
右手那玩意兒還在,五根手指全變了樣,漆黑泛藍,指甲翹著像鉤子,指縫裡滴著黏糊液體,落地上冒煙。
勾魂手。
他還記得這名字。
惡靈的長戟已經劈到穆映雪頭頂了,她雙刀交叉撐著,膝蓋壓在地上,骨頭都快斷了。
江麼沒時間想彆的。
他眼睛猛地睜開,右手指尖衝著惡靈胸口一抓——
“給我出來!”
那一抓不是用手,是用魂。
空氣像被撕開一道口子,勾魂手直插進惡靈胸膛,五指一扣,死死掐住那團擰巴的執念。
惡靈發出一聲不像人也不像鬼的嚎叫,黑霧炸開,整個墓底都在抖。
江麼手臂青筋暴起,肌肉抽得快要斷掉,但他沒鬆手。
一寸一寸,把那半截殘魂往外扯。
灰黑色的東西在空中扭動,像條被釣上岸的魚,拚命掙紮。
江麼咬牙,左手撐地,整個人差點又栽回去。他現在就是個半死不活的殼子,全靠一口氣吊著。
可這口氣不能斷。
他把殘魂往自己這邊拉,同時另一隻手哆嗦著摸向腰間。
乾坤袋開了又合,終於掏出最後一截陽燭。
這玩意兒是他娘留下的,平時點著驅邪,現在要乾點彆的活。
他把陽燭舉起來,衝著殘魂狠狠按下去。
燭芯原本是暗的,碰上那團黑氣瞬間炸成紫色火苗,劈啪作響。
殘魂尖叫,聲音刺得人腦仁疼。它想逃,但勾魂手死死鉗著,逃不了。
黑煙一點點被吸進燭體,陽燭表麵開始裂紋,一道接一道,像蜘蛛網。
江麼怕它炸。
但他更怕鬆手。
要是這玩意兒跑了,惡靈立馬就能恢複,剛才那一下白死了。
他盯著陽燭,嘴裡嘟囔:“彆碎啊……求你了……老子下次給你燒香行不行……”
最後一絲黑氣鑽進去的時候,火苗跳了一下,穩住了。
陽燭沒碎。
裡麵隱約有影子在動,被封住了。
惡靈本體當場崩了。
黑霧像漏氣的皮球一樣癟下去,身體縮成一團,跟爛泥似的往地縫裡鑽。陣法殘存的符文亮了一下,鎖鏈重新纏上去,把它壓回原位。
震動停了。
血腥味淡了。
江麼癱在地上,喘得像破風箱。
他動不了了。
全身上下沒一塊好地方,心口那個洞還在流血,衣服濕透了,冷得發抖。
他抬頭,看見穆映雪跪在三步遠的地方,雙刀拄地,臉上全是血,也不知道是她的還是彆人的。
她看著他,眼神有點晃。
江麼想說話,張嘴隻咳出一口血沫。
他抹了把臉,咧了下嘴:“咳……這波……穩賺。”
穆映雪愣住。
下一秒就罵上了:“你丫才是廢物!死了都不消停!誰讓你自個兒捅那麼深?啊?裝英雄是吧?閻王請你吃飯你不走是吧?”
她一邊罵一邊往前爬,膝蓋在碎石上蹭出血也不管,撲過來一把抓住他肩膀。
江麼疼得倒吸涼氣,但沒推開她。
她手抖得厲害。
“彆再這樣了。”她聲音突然低下來,幾乎聽不見,“你要真沒了……我找誰報銷糖葫蘆錢去……”
江麼聽見了。
他抬起還能動的左手,拍了拍她手背。
一下,兩下。
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