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麼攥著那張觀火帖,紙邊割得手指生疼。他沒鬆手,反而把帖子往袖子裡一塞,低頭咳嗽兩聲。
這一嗓子剛出口,巷子裡的動靜就變了。
前一秒還吵得跟菜市場似的,叫賣聲、討價還價聲、骨頭撞瓷碗的脆響亂成一片。可他咳完這口,四周突然安靜了一瞬——就像有人猛地掐住了所有人的喉嚨。
賣骨粉的老頭停了手,篩子懸在半空。
香灰攤的女人縮回正要收錢的手,眼神飄向江麼這邊。
連蹲在牆角啃冷饃的小孩都被他媽一把拽走,連饃渣都沒來得及掉地上。
穆映雪胳膊肘輕輕頂了他一下。
“不對勁。”她聲音壓得低,“他們看你的樣子,像看見死人走路。”
江麼沒吭聲,順勢駝背更狠了些,鬥笠往下壓,遮住半張臉。他故意拖著左腿往前蹭,嘴裡哼哼唧唧:“哎喲……陽氣快散了……再走一步就得躺下……”
話音未落,前方骨秤鋪傳來兩個男人的嘀咕。
“聽說了嗎?那個拿皇陵灰換觀火帖的,就是前幾日劈開萬鬼窟的‘屍語者’。”
“真的假的?那地方不是被鬼婆婆封死了?”
“千真萬確!我表哥在守門,親眼見他用一撮灰換了瘸三爺的帖。你說誰能有這等貨?除了從地底下爬出來的活死人,還能有誰?”
江麼聽著,心裡咯噔一下。
壞了。
他本以為用皇陵灰換帖是神不知鬼不覺,結果這幫黑市老油條鼻子比狗還靈,一眼就認出了那灰的年份和來曆。更麻煩的是,他們已經把他和萬鬼窟的事掛上了鉤。
這不是傳言,這是給他貼標簽。
他不動聲色地繼續往前挪,穆映雪緊貼他身側,手一直搭在刀柄上。兩人拐進一條窄道,兩邊堆著破棺材和斷旗杆,空氣裡一股陳年黴味。
“現在咋辦?”穆映雪問,“退?”
“退不了。”江麼搖頭,“你沒聽出來嗎?他們不是懷疑,是已經信了。這時候跑,等於告訴全黑市——我真有東西不敢見人。”
“那你打算硬上?”
“咱不去,才真是怕了。”江麼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既然他們想看我是不是命軌之人,那咱就讓他們看個夠。”
他說完,忽然身子一歪,整個人往牆上倒去。
“噗”地一聲,噴出一口黑血。
血落地沒散開,反而像油滴似的黏在地上,緩緩蠕動。那是他提前含在嘴裡的屍水,專門用來裝重傷的。
他靠著牆滑坐下去,呼吸急促,手指抽搐,一副隨時要斷氣的模樣。
穆映雪立刻蹲下扶他,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你乾嘛吐這個?真傷著了?”
“假的。”江麼喘著粗氣,“撐不住了……gotta血虧一波……但穩賺……”
穆映雪翻白眼:“你能不能不說這種誰也聽不懂的話?”
“我說啥了?”江麼裝傻,“我剛才說……閻王都管不著我作死……對吧?”
周圍幾個攤主聽得清清楚楚,立馬交頭接耳起來。
“聽見沒?他自己都承認了!”
“閻羅補丁係統?那不是傳說中死一次長本事的邪門玩意兒?”
“難怪他敢去萬鬼窟!敢情是拿命換能力!”
“嘖,這小子要是真有這係統,今晚燭會不得炸了?”
流言像野火一樣燒開了。
有人說他是天軌棄子,專為收割氣運而來;
有人說他懷裡揣著改命簡殘片,能逆天改命;
還有人賭他今晚會不會出現在燭會,賠率已經開到一賠十。
江麼靠在牆邊,耳朵豎著,一句沒漏。
他越聽越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