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麼感覺自己像是被塞進了一台甩乾機,整個人在滾筒裡翻來覆去地轉。耳朵嗡嗡響,眼前全是亂碼似的光條,一會兒是小時候摔破膝蓋的畫麵,一會兒又蹦出穆映雪蹲路邊啃糖葫蘆的傻樣。
他想罵兩句,結果張嘴發現聲音根本傳不出去。
這地方不對勁。
不是剛才那陣銀流亂絞的疼法,那種疼好歹還有個邊兒,現在是連“自己是誰”都快記不清了。手指頭開始發麻,接著是胳膊、胸口,像有人拿橡皮擦一點點蹭他的存在。
完了,這波真要血虧。
他下意識摸乾坤袋,掏了個空。陽燭頭早燒沒了,隻剩半截焦炭似的芯子躺在掌心。他咬牙,把那點殘火往眉心一按。
“操!燙!”
疼反而讓他清醒了一瞬。記憶洪流暫時退了半步,意識勉強站住腳。
他還活著。
至少現在算。
眼角餘光瞥見旁邊一團紅影——穆映雪就懸在他左前方,兩條腿晃蕩著,跟吊在線上的木偶似的。她一隻手死死抓著自己的手腕,另一隻手掐在刀柄上,指節發白。
江麼剛想說話,突然感覺血契那根線猛地一抖。
要斷?
他心頭一緊,趕緊反手攥住她的手。這一握不要緊,兩人掌心的印記同時發燙,一股熱流從紋路裡竄出來,順著血管往上爬。
緊接著,一層淡金色的光膜罩住了他們。
光繭一成,四周亂飛的空間褶皺撞上來就像撞了牆,劈裡啪啦直冒火星子。江麼鬆了口氣,癱在空中喘粗氣。
“你……咋整的?”他問。
穆映雪嘴唇動了動,聲音斷斷續續:“雙生咒……我也不知道咋念的……就……順口來了。”
“順口?”江麼咧嘴,“你上次順口念了個驅狗符,把我家看門石獅子給轟塌了。”
“閉嘴。”她瞪他一眼,但沒鬆手,“你現在是不是覺得腦袋空?”
“不止腦袋,我腳趾頭都不記得長啥樣了。”
“彆理它。”她說,“盯著我就行。彆走神,也彆回憶啥童年陰影。”
江麼點頭,可話剛出口就後悔了:“你說童年,我咋想起我媽給我紮小揪揪那會兒了……”
畫麵一閃,一個穿素裙的女人低頭給他係紅繩,手指冰涼。下一秒,場景炸成碎片,無數黑絲從虛空中鑽出,纏上他的腳踝。
“艸!”他猛抽腿,“誰家童年回憶還帶防盜鏈的?”
穆映雪抬刀就要砍,江麼攔住她:“彆動!越砍越多!”
果然,那些黑絲像是感應到攻擊意圖,越長越密,眼看就要把他裹成粽子。他急中生智,對著自己大腿狠掐一把。
疼!
痛感拉回現實,幻象瞬間消散。
“學聰明了啊。”穆映雪哼了一聲。
“那必須。”江麼揉著掐紫的地方,“以前死都是彆人動手,現在得靠自殘保命,這係統遲早讓我變成受虐狂。”
正說著,前方灰白空間突然裂開一道縫。
不是物理意義上的裂縫,更像是……時間本身被人撕了一頁。裡麵浮出幾根斷裂的金線,歪歪扭扭飄著,像被小孩扯壞的毛衣線頭。
江麼瞳孔一縮。
那是命軌。
他在係統提示裡見過這個詞,但從來沒想過真能親眼看見。而且還是被撕爛的那種。
“咱走不走?”他問。
“你說呢?”穆映雪反問。
“我是怕進去後變成兩半人,一半老一半小。”
“那你先進。”
“哎?不是說好我死你收屍嗎?”
“現在改規矩了,你探路我斷後。”
江麼翻白眼,但也沒強。他知道,這時候講道理不如直接乾。
他往前挪了半步,光繭跟著移動。剛靠近那道金線裂口,耳邊突然響起一陣低語。
聽不清內容,但每個音節都像釘子敲進腦仁。
他悶哼一聲,跪了下來。
“江麼!”穆映雪一把扶住他。
“沒事……就是……有人在我腦子裡放廣播。”他哆嗦著說,“還是老年合唱團那種……跑調的。”
穆映雪抬手抹了把額頭,儺紋亮了一下。她咬破舌尖,一口血噴在光繭表麵。
金光頓時變厚。
低語聲弱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