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麼腳下一空,整個人往前一栽,差點啃到地上。好在穆映雪反應快,一把拽住他後脖領子,硬生生把他扯了回來。
“你能不能走點心?”她罵道,“剛才還在光道上裝深沉,轉眼就瘸了?”
“我這不是魂體沒歸位嘛。”江麼揉著肋骨處的鈍痛,那地方像被誰拿鈍刀來回割了幾下,“再說,咱剛從天軌裂縫跳下來,能活著落地就算贏。”
腳下不再是星光鋪成的路,而是濕滑的青石板,踩上去一腳泥水。空氣裡一股子腐臭味混著陽燭燒焦的煙氣,嗆得人想吐。四周燈籠昏綠,照得巷子像口老棺材。
他袖子裡的陽燭忽明忽暗,火苗縮成豆大一點,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
“不對勁。”江麼低聲說,“陽燭怕陰氣,這地方……死人比活人多。”
話音剛落,鬼瞳自動開了。視野一變,滿街遊蕩的全是黑影,有的拖著腸子,有的腦袋歪在肩膀上,晃晃悠悠走在主街上,跟逛廟會似的。
“陰債窟。”他咧了下嘴,“咱這是掉進討債鬼的老窩了。”
穆映雪抬手按住刀柄,眼神掃過前方巷口。那裡有個穿賭客服的家夥直挺挺倒地,脖子一圈紫痕,舌頭伸得老長。可下一秒,那屍體自己爬了起來,朝他們撲來。
“煩。”她一步上前,骨刀出鞘,哢嚓一刀劈下去,屍首兩半。
黑水濺了一地,冒起白煙。
“再這麼鬨下去,守燭人該來了。”穆映雪收刀,“先找個地方落腳。”
江麼點頭,把陽燭塞進掌心攥緊,不讓火光露出來。活人在這種地方就是靶子,得裝死人才能活得久。
兩人貼著牆根往暗巷走,避開主街巡邏的幾個提燈籠的人。那些人臉上畫符,走路不帶聲音,手裡燈籠綠得發藍——那是陽燭混了屍油點的,專照死魂。
拐過三個彎,儘頭有家當鋪,門楣掛著幽綠燈籠,上麵寫著“陰陽兌”三個字,字跡歪得像蚯蚓爬。
門沒關。
一個老頭兒坐在櫃台後麵,佝僂著背,左眼蒙著黑布,右眼泛綠光,正用一塊破布慢悠悠擦著秤砣。
“來了。”他開口,聲音像砂紙磨鐵,“扮死傀?陽燭換信息。”
江麼沒動。
穆映雪站在他側後方,手已經搭在雙刀上。
掌櫃眼皮都沒抬:“活人進不來,死人沒陽燭也站不穩。你們手裡那團火,撐不了半個時辰。”
江麼笑了下。
他慢慢抬起右手,五指張開。指節扭曲變形,像絞索擰成的繩子,哢哢作響。
這是他第一次死時換來的本事——絞索指。吊死鬼的命,換來的殺人技。
“你說我們是扮的?”江麼低笑,“我問你,死人能複活嗎?”
掌櫃終於抬頭。
江麼指尖一動,黑氣繚繞而出,纏上掌心那點陽燭火苗。火焰被壓得幾乎熄滅,卻又頑強地亮著,形成詭異平衡。
“我死過不止一次。”江麼說,“每一次都真死了。閻王不收,係統讓我回來。你說我是死人,還是活人?”
掌櫃盯著他看了三秒,忽然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黑牙。
“有意思。”他說,“多少年沒人敢在這兒說自己是真死的了。”
他從櫃台底下摸出塊殘舊木牌,推了過來。
“東三巷。”他說,“亥時前彆露臉。那邊有口老井,下去就能見‘裡麵的人’。”
江麼接過木牌,入手冰涼,刻著個歪歪扭扭的“傀”字。
“謝謝啊。”他把木牌塞進乾坤袋,“回頭給你燒炷香。”
“我不收香。”掌櫃冷笑,“我收命。”
穆映雪冷眼看了一圈這破鋪子,轉身就走。江麼跟上,出門前回頭看了一眼。
掌櫃又低頭擦秤砣了,嘴裡哼著小調,像是在數錢。
巷子更深了。
兩邊牆上貼著黃符,有些已經被血浸透,有些還在滲水。地上有拖痕,一路延伸到看不見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