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麼的手還撐在穆映雪背後,陽燭火苗快滅了,隻剩一縷青煙往上飄。他左手掐著星焰,右手絞索指繃得哢哢響,眼睛死死盯著她眉心那道金線鑽進去的地方。
穆映雪靠在他肩上,身體開始發燙,額頭滲出一層細汗,可汗珠剛冒出來就“滋”地一聲蒸發了,像是被什麼東西燒沒了。
她嘴唇又動了一下,還是那句:“雙生啟門,血引歸途。”
聲音不像她自己說的,倒像從骨頭縫裡擠出來的。
江麼心頭一緊,剛想再喊她名字,旁邊跪著的屍麵郎君突然開口了,嗓音低得幾乎聽不清:“彆……彆打斷它。”
江麼猛地扭頭:“你閉嘴!你剛才要是真想攔,為啥不直接撲上去?現在裝什麼大尾巴狼?”
屍麵郎君沒理他,雙手撐地,腦袋低著,像是在看地麵某處看不見的東西。過了兩秒,他忽然笑了,笑得特彆瘮人,像是喉嚨裡卡著沙子磨出來的。
“成了。”他說,“雙生咒……成功了。”
江麼瞳孔一縮:“你說啥?誰成功了?她現在是清醒的嗎?能聽見我說話不?”
屍麵郎君緩緩抬頭,麵具裂紋更大了,右眼綠光閃了一下,左眼黑布邊緣滲出血絲。“符進魂了,命軌連上了。她不是人也不是鬼,她是‘門’——你們倆合起來才是完整的鑰匙。”
江麼聽得腦仁疼:“你他媽能不能說人話?什麼門什麼鑰匙?我隻知道她現在不對勁!”
他低頭看穆映雪,發現她臉上原本遮著儺紋的額飾不知什麼時候碎了,整塊朱砂紋路全變成了金色,像熔化的銅水在皮膚下流動。更嚇人的是她的眼睛——眼皮顫了幾下,睜開時,瞳孔是藍的,跟深井裡的冰水一樣反光。
“小穆?”江麼晃她肩膀,“醒醒!”
穆映雪沒反應,但右手突然抬起來,指尖在地上劃了一道,火星子蹦出來,留下一道焦痕,形狀像個古字。
江麼認得,那是《儺典》裡的“啟”字。
他後背一涼,回頭瞪屍麵郎君:“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到底是誰?之前追殺我們,現在又說救她?你是不是有病?”
屍麵郎君慢慢站起身,動作很慢,像是每動一下都疼得要命。他抬起手,按在自己麵具邊上,手指微微發抖。
“你要真相?”他啞著嗓子說,“那就彆怪我沒提醒你——知道多了,命就不由你自己了。”
“少廢話!”江麼一步跨前,絞索指直戳他咽喉,“我媽的事,玉佩的事,謝無咎的臉,還有你嘴裡那些破詞兒!你不說清楚,我現在就勒死你!”
屍麵郎君沒躲,也沒反抗。他就這麼站著,盯著江麼看了三秒,然後——
“哢!”
一聲脆響,青銅麵具炸開一道大縫,接著整塊往下掉,砸在地上碎成幾片。
露出來的臉,和謝無咎一模一樣。
隻是這張臉老了至少十歲,眼角全是褶子,胡子拉碴,眼白泛黃,嘴唇乾裂出血。但那眉骨、鼻梁、嘴角的弧度,根本就是同一個人!
江麼整個人僵住,腳底像踩了釘子:“不可能……謝無咎在詭市就被砍了臉,後來還戴麵具……你這是幻術?替身?還是哪個陰間玩意兒借的皮?”
對麵那人苦笑,聲音更啞了:“我不是替身,也不是鬼。我是謝無咎,也不完全是。”
“那你到底是誰?”
“我是二十年前被天軌抹去記憶的‘輔助修正者’。”他抬手抹了把臉,指尖蹭出血,“那時候你還沒出生,穆映雪還在古墓裡躺著,我就已經在黑市等你了。”
江麼腦子嗡了一聲:“輔助……啥?”
“輔助修正者。”那人重複一遍,“天軌係統不會隻放一個棋子。主修正者是你,江麼。而我,是給你鋪路的。失敗一次,重來一次,直到你出現。”
江麼愣了半天,突然笑出聲:“你逗我呢?你是說我這種天天作死、靠死換能力的倒黴蛋是‘主’?你這滿臉褶子的老哥是‘輔’?咱倆誰忽悠誰呢?”
那人沒笑,隻是從懷裡摸出一塊殘玉,遞到江麼眼前。
江麼一看,呼吸一滯——這塊玉,跟他掌心裡融進去的那塊,能拚上!
“這塊玉,是你娘臨死前交給我的。”那人說,“她說,如果有一天你回來了,就把這個還給你。順便告訴你——命不是算出來的,是打出來的。”
江麼手抖了一下。
這句話,上一章這老頭也說過。
當時他還以為是詐他。
現在看來……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