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都很獵奇,白天的第一堂解剖實驗課對同學們影響深刻,話題不止,從白天談到了黑夜。
熄燈哨響過十分鐘後,108宿舍仍亮著幾束手電光。詹曉陽趴在床上,額頭抵著冰涼的牆壁,試圖驅散腦海中揮之不去的解剖課畫麵——那些泡在福爾馬林裡的器官標本,在黑暗中仿佛活了過來,在他眼皮內側遊蕩。
你們看見那個胎兒標本沒?黃朝彬的聲音從上鋪傳來,壓得極低卻掩不住顫抖,就那麼點大......
閉嘴!林浩傑的蚊帳裡傳來一聲悶響,像是把枕頭砸向了牆壁,再說我今晚非做噩夢不可!
詹曉陽翻了個身,床板發出嘎吱的響聲。他的上鋪是王濤,此刻正盤腿坐著,手電筒的光從下巴往上照,把臉映得像個青麵獠牙的鬼怪。
怕什麼,盧步生用氣音說,咱們將來可是要當醫生的,這點陣仗就慫了?
說得輕巧,汪楷的聲音從角落傳來,你摸那個標本時手抖得跟篩糠似的,當我沒看見?
宿舍裡響起幾聲憋笑。詹曉陽也忍不住勾起嘴角——當時盧步生確實臉色發青,卻還強撐著對女生們說沒什麼可怕的。
說真的,鄭世林突然插話,你們注意到沒,謝老師拿骨頭的樣子,跟拿筷子似的那麼自然。
廢話,人家教了二十年解剖,班長遊金彥的床鋪咯吱響了一下。
黑暗中傳來幾聲驚歎。詹曉陽想象著那個場景——謝老師修長的手指在漆黑中摸索,一塊塊骨頭在他手中歸位,如同拚湊一個沉默的謎題。
幾周後就要看完整shi體了......黃朝彬又提起這個話題,聲音飄忽得像片葉子。
宿舍裡頓時一片死寂。詹曉陽感覺胃部縮成一團。今天的器官標本已經夠衝擊了,完整的shi體?他不敢往下想。
我聽94級的說,汪楷神秘兮兮地壓低聲音,第一次上shi體解剖課,有個女生當場暈過去,直接送醫務室了。
真的假的?幾個聲音同時問道。
千真萬確!汪楷來勁了,而且啊,那具shi體據說特彆新鮮,眼皮還會動呢——
林浩傑發出一聲短促的尖叫,隨即把臉埋進被子裡,汪楷你大爺的!
宿舍裡爆發出一陣壓抑的笑聲。詹曉陽也跟著笑了,緊繃的神經稍稍放鬆。這些鬼故事雖然嚇人,但比起真實的解剖課畫麵,反而顯得不那麼可怕了——就像用童話裡的怪物驅趕現實中的恐懼。
你們知道實驗樓為什麼建在一樓嗎?汪楷越說越起勁,顯然很享受這種嚇唬人的感覺,就是因為陰氣重,鎮得住!
扯吧,許漢文嗤之以鼻,明明是因為樓下恒溫恒濕,適合保存標本。
那你解釋解釋,汪楷不服氣,為什麼值夜班的保安都說,半夜能聽見實驗樓有哭聲?
詹曉陽的汗毛豎了起來。
真的假的......林浩傑的聲音從被子裡悶悶地傳出,顯然既害怕又好奇。
千真萬確!汪楷來勁了,我表哥的朋友的堂哥就在保衛科,說每個月十五月圓夜,解剖室就會有女人的哭聲,穿紅裙子,頭發拖到地上——
放屁!林浩傑突然提高音量,shi體都泡在福爾馬林裡,哪能出來溜達?
這個科學反駁讓詹曉陽莫名安心。是啊,那些標本都經過嚴格處理,怎麼可能......但他的思緒被汪楷接下來的話打斷了。
誰說一定是shi體。”汪楷陰森森地說,十年前有個護理班的女生,因為解剖課不及格,半夜穿著紅裙子在實驗室上吊——
這次不止林浩傑,連一向膽大的鄭世林都叫出了聲。
詹曉陽攥緊了被角。他知道這些都是無稽之談,但黑暗中想象力不受控製地狂奔。他想起今天看到的那個胎兒標本,小小的身體蜷縮在玻璃罐裡......如果真有鬼魂,那樣的生命會不會也——
然後呢?黃朝彬居然還在追問。
然後她變成厲鬼了啊,汪楷的聲音越來越飄,每到月圓夜就出來遊蕩,專門找那些膽小的男學生......
“哈哈哈……”這會大家知道這是汪楷故意說給誰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