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曉陽感覺自己是被凍醒的。
沙發上畢竟不比被窩，冬日的寒意無孔不入，他蜷縮著醒來時，感覺渾身肌肉都有些酸痛，鼻子也有些塞。
他心裡暗暗叫苦，默默祈禱千萬彆在這個節骨眼上感冒。
屋裡靜悄悄的，劉小惠還沒回來，看天色已經暗沉，想必百貨大樓那邊的“戰況”異常激烈。
他掙紮著爬起來，稍微用冷水洗漱了一下，刺激一下精神，便出門叫了輛三輪車，趕往百貨大樓。
地點不遠，就在開源路梅姐鵝肉攤附近。
車子還沒完全靠近，詹曉陽就遠遠看到了商場入口處那非同尋常的熱鬨景象——黑壓壓的人群圍成了一圈，幾乎把入口堵得水泄不通，喧鬨聲隔著老遠就能聽到。姑父能拿下這個黃金位置的臨時攤位，確實能量不小，詹曉陽心想。
他擠過人群，來到攤位前，眼前的景象讓他這個見慣了上一世各種促銷場麵的人，也微微感到震撼。
攤位上方，“金蛋喜迎春”和“買土雞蛋禮盒，送新春好禮！”的巨幅海報格外醒目。攤位前，裡三層外三層圍滿了人，大部分是提著菜籃子的家庭主婦、帶著孩子的老人，還有不少看起來像逛街的年輕人。
姑父正滿頭大汗地從停在旁邊的貨車上往下搬一箱箱雞蛋禮盒，腳步匆匆。
汪胖子站在一個臨時搭起的台子後麵，麵前放著一個大紅紙糊的抽獎箱，他正聲嘶力竭地喊著：“買三盒送一盒！再送抽獎券一張！百分百中獎！一等獎山地自行車就在這兒！看看這位阿姨手氣多好，抽到一幅春聯！下一位！”他的嗓子已經明顯沙啞，但臉上洋溢著興奮的紅光。
劉小惠則在攤位內側，手腳麻利地將雞蛋禮盒裝進塑料袋遞給顧客，額前的劉海都被汗水打濕了，貼在光潔的額頭上。
姑姑坐在一個小桌子後麵，麵前堆著不少鈔票，她負責收錢，手指飛快地清點，還要不時回答顧客的問題，忙得不可開交。
幾個人看到詹曉陽過來，都抽空投來目光。
汪胖子一邊繼續吆喝，一邊抽空朝他使勁豎了個大拇指。
劉小惠看到他，疲憊的臉上露出一個淺淺的、帶著欣喜的莞爾一笑。
姑姑和剛搬完一箱雞蛋的姑父則大聲招呼：“曉陽來啦！”
詹曉陽點頭示意，沒有多話，立刻投入“戰鬥”。
他先幫姑父把幾箱雞蛋搬到攤位後麵，然後快速地將雞蛋禮盒堆上已經空了不少的堆頭，保持“貨賣堆山”的氣勢。
接著，他走到劉小惠身邊，接過她手裡的活：“小惠，你去歇會兒，我來。”
劉小惠確實累壞了，沒有推辭，走到一旁拿起水瓶大口喝水。
詹曉陽接替了她的位置，熟練地裝袋、遞貨。人潮依然不斷湧來，很多顧客根本不在乎雞蛋本身，買完三盒拿到贈品和獎券後，立刻迫不及待地擠到抽獎箱前。汪胖子那邊壓力最大，幾乎一刻不停。
劉小惠歇了一會兒，緩過勁來，又去替換下一直收錢的姑姑，讓她能坐下來喘口氣。
姑父則繼續扮演“運輸大隊長”的角色，來回奔波補貨。
過了一陣，汪胖子的父母也趕來了，顯然是聽說這邊忙不過來，特意來幫忙的。
汪胖子趕緊給大家做了介紹。有了生力軍加入，人手壓力頓時減輕不少。
姑姑替換下嗓子快冒煙的汪胖子，讓他休息。
汪胖子一脫離“戰場”，立刻把詹曉陽拽到一邊，激動地壓低聲音說：“陽哥！我靠！你這點子神了！他們根本不是來買雞蛋的，全是衝著‘百分百中獎’來的！你看那邊，”他指著不遠處，一個小孩正舉著剛抽到的一塊錢小紅包興奮地尖叫，一位大媽則美滋滋地拿著一副春聯跟同伴炫耀，“根本停不下來！這比啥廣告都管用！”
詹曉陽看著眼前火爆的場麵，心裡波瀾不驚。
這場景，讓他不禁想起前世那些被誇張宣傳和“穩賺不賠”承諾吸引、瘋狂搶購保健品的老年人。
人性的弱點，無論時代如何變遷，總是相通的。
他拍拍汪胖子的肩膀，遞給他一瓶水：“少說話，多喝水，保護好嗓子，後麵幾天還得靠你呢。”
攤位上有五個人同時忙碌，秩序順暢了許多。姑父中間又補了一次貨。
直到晚上九點多，商場廣播響起即將關門的提示，洶湧的人潮才漸漸散去。
當最後一位顧客心滿意足地拿著雞蛋和獎品離開，攤位上所有人都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仿佛打了一場硬仗。
詹曉陽跟商場管理人員借了幾把椅子，大家癱坐在椅子上，幾乎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隻剩下捶打酸脹雙腿的動作和粗重的喘息聲。
姑父開著小車過來了，他準備接大家去吃飯。
汪胖子的父母說家裡還有今天“拜灶爺”的供品要處理，就先回家了。
最後，詹曉陽、劉小惠、汪胖子、姑姑、姑父五人來到了上次辦團拜會的漁船酒樓。
江風很大，他們沒有上頂樓，就在一樓要了個包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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