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行行好,晚生乃幽州人士,姓李名崖,途經寶地,口乾舌燥,討碗水喝。”李鐵崖壓著嗓子,用文書上的化名和約定的暗語回應。
門內沉默了一下,然後傳來門閂抽動的輕微聲響。破舊的木門吱呀一聲,開了一條縫隙。一雙渾濁卻精明的眼睛在門縫後打量了他一番,尤其是在他空蕩的左袖上停留片刻。
“進來吧。”老人低聲道,將門開大了一些。
李鐵崖閃身而入,老人立刻將門重新閂好。
茶館內光線昏暗,布滿灰塵和蛛網,顯然久未經營。那老人約有六七十歲年紀,乾瘦矮小,穿著打補丁的粗布衣服,像個普通的貧苦老丈,但那雙眼睛卻透著一股與外表不符的機警。
“東西。”老人沒有廢話,直接伸出手。
李鐵崖從懷中取出半枚破損的開元通寶,遞了過去。老人也從懷裡取出另一半,兩者嚴絲合縫。
驗明信物,老人神色稍緩,低聲道:“老朽姓吳,奉命在此接應將軍。將軍果然非常人,竟真能孤身潛入此地。”他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驚歎。
“吳老丈謬讚,情勢所迫罷了。”李鐵崖低聲道,“目標情況如何?”
吳老丈引著他走到茶館最裡麵的角落,那裡有一道極其隱蔽的暗門,通向一間狹小憋悶的密室。
“鄭元規那狗賊,狡詐多疑,極少出門。平日就在城東榆林巷的宅子裡,深居簡出。宅中護衛森嚴,多是高價聘來的江湖亡命之徒,心狠手辣。他每日作息倒是規律,辰時起身,書房處理公務,午後小憩,申時左右會去後園散步片刻……這是唯一在宅院相對開闊處露麵的時候。”
吳老丈語速極快,吐字清晰:“但近來城中糧荒漸起,即便如他這般人物,府中用度也有所縮減。每隔三五日,會有一輛運送菜蔬的板車,在卯時初刻從後門進入府中。這是唯一能相對容易混入其府中的機會。但盤查也極嚴,車內車外都會搜檢。”
李鐵崖默默聽著,腦海中飛速對應著地圖上的標記,計算著時間和路線。
“將軍,”吳老丈看著他,語氣凝重,“此事極難。即便混入府中,如何接近鄭元規?即便接近,如何下手?即便得手,又如何脫身?每一步都是鬼門關。王帥雖心急,但……”
“我知道。”李鐵崖打斷他,聲音平靜,“告訴我送菜車的具體時間、路線,以及負責檢查的護衛換班間隙。”
吳老丈見他心意已決,不再多勸,詳細地將所知信息一一告知,甚至包括那幾個護衛頭領的樣貌和可能存在的交接鬆懈的片刻。
“府內地圖,我隻能畫出大概,細節無從得知。”吳老丈最後遞過來一張粗糙手繪的草圖,比李鐵崖懷中的那份簡略許多。
“足夠了。”李鐵崖將草圖仔細收好,“我若得手,會設法製造混亂。老丈屆時見機行事,儘快撤離此地,切勿滯留。”
吳老丈點點頭,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複雜:“將軍保重。”
李鐵崖不再多言,向他微微頷首,悄無聲息地離開了清源居,再次融入外麵漸漸泛白的晨光中。
他需要一個地方潛伏下來,等待下一次送菜車的時機。
同時,他也需要一個合適的身份,混上那輛板車。
目光掃過冷清破敗的街道,最終落在一處掛著“丁記菜行”破舊招牌、卻大門緊閉、似乎也已歇業的鋪麵上。
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也許,一個在戰亂中丟了活計、急於找口飯吃的啞巴幫工,會比一個落第書生,更容易混進送菜的隊伍。
獵殺,悄然布網。而獵物,尚在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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