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鐵崖眼睛微眯。這老者眼光毒辣,而且對郭奇毫無敬意。
“回答我的問題。”李鐵崖的聲音帶上了幾分寒意,手按上了刀柄。
老者對他的威脅視若無睹,隻是悠悠道:“這黑牢裡,關過不少人。有受不了跑掉的勞役,有偷奸耍滑的匠戶,也有……像老夫一樣,知道得太多,又不太聽話的。”他頓了頓,目光似乎無意地掃過李鐵崖空蕩的左袖,“還有些……是從南邊來的,比如,成德鎮,或者……義武軍?”
李鐵崖瞳孔驟然一縮,但臉上肌肉紋絲不動。
老者似乎捕捉到了他那一瞬間的細微反應,嘴角的嘲弄更深了:“看來老夫猜對了?王處存如今氣焰囂張,連李克用都要暗中打造這些玩意來應對了?嘿嘿……就是不知道,等這些東西真的造出來,是先用來打朱溫,還是先清理河北門戶?”
這話看似閒聊,卻暗藏機鋒,透露出大量信息!這老者不僅知道工坊的深層目的,似乎還對河北藩鎮間的格局和矛盾了如指掌!
李鐵崖心中掀起巨浪,麵上卻依舊冷硬:“胡言亂語,不知所雲。”他作勢欲走。
“等等。”老者忽然叫住他,語氣變得有些古怪,“小子,看你年紀不大,煞氣倒重。可惜,一身本事,卻做了他人的劊子手。郭奇許了你什麼?錢財?地位?還是……報仇的希望?”
他艱難地挪動了一下身體,鎖鏈嘩啦作響,壓低了聲音,如同鬼魅低語:“他是不是告訴你,隻要乖乖聽話,將來就能讓你帶兵殺回義武,找王處存報仇雪恨?”
李鐵崖腳步頓住,霍然回頭,目光如電射向老者!
老者對他的反應似乎很滿意,嘿嘿低笑起來,笑聲在黑暗的牢房裡顯得格外瘮人:“畫餅充饑,望梅止渴……郭奇最擅長這個了。他需要一把好用的刀,一把夠狠、夠聽話,而且……最好是無牽無掛、仇恨滿腔的刀。這樣的人,用起來順手,拋棄起來……也毫無負擔。”
他意味深長地看著李鐵崖:“就像你前幾天殺的那個……他真的是在煽動暴亂嗎?還是……隻是郭奇覺得他沒什麼用了,又或者知道了點什麼不該知道的,正好借你的手,既除了隱患,又立了威,還試了試你這把新刀的成色?”
此言一出,李鐵崖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脊椎骨直衝天靈蓋!
那日騷亂的情景瞬間在腦海中回放——那個被他一刀斬首的瘦高個,他那看似煽動實則更像是想要趁亂脫身的舉動,郭奇事後不痛不癢的默許……難道,自己從一開始,就隻是郭奇棋盤上的一枚棋子,甚至連第一次出手,都在彆人的算計之中?!
看著李鐵崖驟然變化的臉色儘管他極力掩飾,但眼底的震動無法完全隱藏),老者知道自己猜中了。他緩緩靠回石壁,仿佛耗儘了力氣,閉上眼睛,喃喃道:“這地方……就是個吃人的魔窟……誰進來,都彆想乾淨著出去……郭奇……嘿……李克用的黑手套……替他乾儘了見不得光的勾當……”
聲音漸漸低了下去,仿佛睡著了一般,不再理會李鐵崖。
李鐵崖站在原地,黑暗中,臉色變幻不定。老者的每一句話,都像重錘砸在他的心上,揭開了這黑暗工坊更加血腥和殘酷的一角。
郭奇的利用,李克用的圖謀,自身的處境……一切都比他想象的更加複雜和危險。
他深深看了一眼那仿佛陷入沉睡的老者,不再多問,轉身大步離開了黑牢。
厚重的鐵門在身後再次關閉,隔絕了那令人窒息的黑暗和惡臭。
門外,趙三和守衛們看到他出來,都鬆了口氣。
李鐵崖麵無表情,看也不看他們,徑直向著自己的石屋走去。但他的內心,卻如同這工坊下的地火,在瘋狂地湧動。
信息。他需要更多、更準確的信息。
那個老者,是一個突破口。但撬開他的嘴,需要時機和策略。
而另一個可能的信息來源……
他的目光,看似無意地掃過遠處那戒備森嚴、煙囪林立的丁字工坊。
或許,該想辦法,接觸一下那些被嚴格隔離的匠師了。
隻是,該如何繞過郭奇的嚴密監控?
他需要一把鑰匙,或者……製造一個機會。
夜色漸深,工坊的喧囂稍歇,但那金屬的冰冷和血火的灼熱,卻仿佛已徹底融入他的骨血之中。
在這吃人的魔窟裡,每一步,都需如履薄冰,卻也需……險中求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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