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大藏在青島的啤酒廠,”柳如煙把船槳交給趙剛,從暗格裡掏出張地圖,“那裡的發酵池下麵有暗道,連著碼頭倉庫。”她忽然往陳生手裡塞了把鑰匙,銅柄刻著朵海棠花,“這是安娜留下的,能開罐頭廠的冷藏室。”
蘭草忽然咳嗽起來,臉色蒼白得像紙。趙剛趕緊從懷裡掏藥瓶,是黃老頭給的油紙包裡剩下的藥丸:“這藥是不是不對?”他的手在發抖,藥丸掉在船板上,滾到柳如煙腳邊。
女人撿起藥丸聞了聞,忽然扔進江裡:“這是宮澤的毒藥,吃了會讓人產生幻覺。”她從藥箱裡拿出個小瓷瓶,“這才是真的特效藥,是安娜托人從俄國帶來的。”她往蘇雪手裡看,“您後頸的印記,用這藥水能洗掉。”
蘇雪用藥水擦拭脖頸時,看見柳如煙正在給陳生包紮指尖的傷口,動作親昵得不像初見。她忽然想起陳生說的南京女學生,那半枚銅雀簪現在就在自己的旗袍襯裡——是剛才跳車時從他馬褂裡掉出來的。
“青島的櫻花號明晚八點起航,”柳如煙忽然收起藥箱,“宮澤要在船上舉辦酒會,邀請了青島的所有頭麵人物。”她往趙剛手裡塞了張請柬,是用金粉寫的,落款是“宮澤雄一”,“這是從商會會長那偷的,您可以假扮他的保鏢。”
漁船在黃昏時靠了岸,柳如煙指著遠處的火車軌道:“今晚有趟貨運列車去青島,司爐是我們的人,你們可以藏在煤車廂裡。”她忽然往蘇雪手裡塞了支口紅,是“眉嫵”的新款,“這是信號彈,擰開底部就能用。”
陳生幫蘇雪把旗袍下擺的泥漿擦掉時,發現襯裡的碼頭地圖已經被水泡爛了。柳如煙忽然笑了,從懷裡掏出塊絲帕,上麵繡著青島碼頭的平麵圖,十三號倉庫被標成了紅色:“這是安娜親手繡的,那俄國女人的針線活比旗袍盤扣還好。”
趙剛忽然想起什麼,往蘭草手裡看:“你說的罐頭盒底的櫻花凹陷,是不是有五個花瓣?”他的鐵鉗在掌心轉了轉,“我爹當年砸斷腿的那個日本商人,拐杖頭就是五瓣櫻花形。”
蘭草剛要說話,遠處忽然傳來警笛聲。柳如煙迅速把絲帕塞進魚肚裡:“快上船尾的暗格!”她往陳生手裡塞了把小刀,和蘇雪那把一模一樣,“這是如眉姐留給您的,她說陳先生在南京時,救過她一命。”
暗格裡一片漆黑,蘇雪能聽見陳生的呼吸聲就在耳邊。他忽然握住她的手,指尖還留著炸藥的硫磺味:“五年前在南京,那個用碎瓷片抵著日本領事的女學生,後來轉學去了上海,讀的是聖約翰大學的外文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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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的心跳漏了一拍,後頸的印記忽然發燙。她想起自己大學畢業照上,旗袍的領口彆著枚銅雀簪,後來在晚香樓被田中搜走了:“那枚簪子,你是不是見過?”
陳生的呼吸忽然近了,暗格裡的魚腥味混著他身上的煙草味:“我在田中辦公室的保險櫃裡見過,和沈老三的佛珠放在一起。”他忽然笑了,“那女學生的畢業論文,寫的是《牡丹亭》的意象分析,導師是位俄國教授。”
暗格外麵傳來柳如煙和警察的對話聲,蘇雪聽見“宮澤”、“罐頭廠”、“軍火”幾個詞。陳生忽然往她手裡塞了個東西,是半截銅雀簪——和她丟失的那半正好能對上。
“這是從田中保險櫃偷的,”他的聲音很輕,像雨打蘆葦,“簪子裡麵是空的,藏著張照片,是你和導師的合影——那位俄國教授,就是安娜的哥哥。”
警笛聲遠去時,蘇雪忽然推開暗格蓋,看見柳如煙正往江裡扔什麼東西,水花濺起的弧度,像極了她跳車時劃出的軌跡。陳生跟著爬出來,發現灘塗上多了串腳印,尺碼和黃巡捕的靴子一模一樣。
“黃巡捕根本沒去碼頭,”蘇雪望著腳印延伸的方向,“他故意讓父親傳話,是想引我們去青島。”她忽然往陳生手裡看,銅雀簪的斷口處,刻著個極小的“陳”字,“你到底是誰?”
陳生把簪子合起來,裡麵的照片滑落出來,背麵寫著行俄文。柳如煙忽然說:“這是‘四月十七’的意思,是安娜哥哥被殺害的日子——五年前的那天,南京的聖約翰大學,發生過起教授失蹤案。”
趙剛忽然拽著蘭草往火車軌道跑,遠處的信號燈變成了綠色:“貨運列車要開了!”他的鐵鉗在暮色裡閃著光,“不管黃巡捕的目的是什麼,我們總得先救出安娜,找到軍火。”
蘇雪跟著陳生跑的時候,看見柳如煙正往魚肚裡塞紙條,那些魚被重新扔進江裡,順流漂向上海的方向。她忽然想起黃老頭說的“煙館地窖藏不住貨”,原來真正的軍火,早就被轉移到青島了。
火車的汽笛聲刺破黃昏時,陳生忽然把蘇雪往煤車廂裡推:“到青島後,先去‘眉嫵’分號,找個叫阿香的學徒。”他的指尖擦過她耳後的朱砂痣,“那俄國教授的女兒,現在就在那當夥計。”
煤車廂裡漆黑一片,蘇雪能聽見蘭草的咳嗽聲。趙剛用鐵鉗撬開塊鬆動的煤塊,裡麵藏著個油紙包,是柳如煙提前放的乾糧。陳生忽然劃亮火柴,火光裡能看見每個人臉上的煤灰,隻有蘭草的左眉角,還留著點胭脂印——是柳如煙給她補的妝。
“櫻花號的鍋爐,”蘇雪忽然想起田中的梔子花,“藏著的不是炸藥,是炭疽菌——沈老三的佛珠裡,每顆毒針都淬了這種菌。”她往陳生手裡看,“你取出的第十九顆佛珠,是空的,因為裡麵的菌早就被取走了。”
火柴熄滅的瞬間,蘇雪感覺陳生的手緊了緊。黑暗中,她聽見火車碾過鐵軌的聲音,節奏像極了發報機的滴答聲。遠處的青島港已經亮起燈火,其中最亮的那盞,正掛在櫻花號的桅杆上。
趙剛忽然從乾糧包裡掏出個罐頭,是宮澤工廠生產的午餐肉,罐底果然有個櫻花形凹陷。蘭草用牙齒咬開罐頭時,發現裡麵的肉上,印著排極小的字——“明晚七點,冷藏室見”。
陳生摸出火柴再劃亮時,罐頭裡的字跡正在融化,像極了蘇雪嘴角曾流過的血。他忽然往蘇雪手裡塞了個東西,是從柳如煙那拿的口紅信號彈:“到了青島,要是看見罐頭廠的煙囪冒黑煙,就把這個打上天。”
火車駛進隧道時,所有聲音都被吞噬了。蘇雪攥著那半枚銅雀簪,忽然明白為什麼柳如煙的眼角痣和自己一樣——那俄國教授的女兒,就是她失散多年的雙胞胎妹妹。
隧道儘頭的光湧進來時,陳生的聲音混著火車轟鳴傳來:“宮澤要找的,根本不是軍火。”他往蘭草手裡看,“你吞下去的銀鐲子,裡麵刻著安娜哥哥藏炭疽菌的位置,對不對?”
蘭草的咳嗽聲突然停了,煤車廂裡隻剩下鐵軌的震顫。蘇雪望著陳生被煤灰染黑的臉,忽然想起密室裡的密碼本,最後一頁的空白處,有個淡淡的指印,和他現在按在自己手背上的一模一樣。
青島港的燈火越來越近,櫻花號的輪廓在夜色裡漸漸清晰。蘇雪摸出那支“眉嫵”口紅,在煤壁上寫下行字:“明晚七點,冷藏室”,然後用手掌抹掉——就像擦掉那些不該有的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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