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雪的心猛地一顫,想起陳生在火車上說王月娥是北平人,而孫六分明是膠東口音。她突然按住孫六的手腕,對方的脈搏跳得飛快——說謊的人才會這樣。
“劉清山的翻譯官證,編號是多少?”蘇雪的聲音冷得像冰,去年在上海特工部見過劉清山的檔案,編號末尾是“731”,這是日軍細菌部隊的暗碼。
孫六的臉色瞬間白了,手往靴筒裡摸去。趙剛比他快一步,鐵鉗似的大手已經擰住他的胳膊,短刀“當啷”掉在地上。“說!劉清媛讓你來帶我們去哪?”趙剛的拳頭抵在他後心,“再不說就廢了你這條胳膊!”
“去沙子口的日本人療養院!”孫六疼得直哆嗦,“劉隊長說,隻要把你們騙去,就給俺五十塊大洋,讓俺帶老娘離開青島!”他突然哭起來,“俺不知道你們是好人啊,俺娘還在憲兵隊大牢裡……”
周若彤突然從醫藥箱裡翻出瓶乙醚,往孫六鼻子上捂了捂:“暫時讓他睡會兒,等天黑了再做打算。”她往嬰兒嘴裡塞了塊奶糕,“這孩子餓壞了,得找地方弄點奶水。”
蘇雪把那半枚銅雀簪重新彆回領口,陽光透過破廟的窗欞照在上麵,突然發現簪子內側刻著個“清”字——這是劉清媛的名字!她猛地想起陳生在火車上拚簪子時,指尖刻意避開了內側,難道他早就知道這簪子有問題?
趙剛突然把孫六拖到草堆後,回來時手裡多了個電台:“這小子藏在褲襠裡的,看來劉清媛是想實時監控我們的位置。”他擰開電台的旋鈕,裡麵傳來滋滋的電流聲,夾雜著女人的笑聲——是劉清媛!
“妹妹們彆急著走啊,”劉清媛的聲音裹著電流,像條毒蛇,“我弟弟在聽濤樓備了好酒,還有剛從北平帶來的戲班子。”她突然壓低聲音,“對了,忘了告訴你們,陳生在憲兵隊招了,說抗體配方藏在蘇小姐的海棠旗袍裡呢。”
蘇雪的指尖冰涼,那件旗袍此刻正穿在身上。她突然想起陳生在太平間推她進通風管道時,指尖在她後腰劃了三道——當時以為是無意,現在才明白是在提醒她,旗袍裡有問題。
“快脫下來!”周若彤的聲音發顫,幫她解開旗袍的盤扣。後腰的襯裡果然被縫補過,拆開一看,裡麵藏著張薄紙,是陳生的字跡:“劉清媛的父親是偽滿的礦業大臣,她哥哥在731部隊任職,配方在周母的紅木匣子裡。”
蘭草突然指著破廟門口,小奶音帶著驚恐:“好多穿黑衣服的人!”蘇雪抬頭看見十幾個日軍正往破廟衝來,領頭的正是劉清山,左眼下沒有痣,卻有道刀疤,和他姐姐如出一轍。
趙剛把蘭草塞進周若彤懷裡:“蘇小姐跟我走密道,你們從後門跑,聽濤樓見!”他掀開供桌下的石板,露出個僅容一人通過的洞口,“這是當年義和團留下的,能通到二裡地外的蘆葦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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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軍的槍聲已經在廟門口炸開,劉清山的吼聲混著子彈上膛的聲音:“把人給我抓活的!姐姐說了,要讓陳生親眼看著他的小情人受刑!”
蘇雪鑽進密道時,聽見周若彤的槍響和嬰兒的哭聲混在一起。黑暗中,趙剛的粗布褂子擦過她的旗袍,男人的呼吸粗得像風箱:“蘇小姐彆怕,陳少爺說過,你比他想象的要堅強。”
密道裡彌漫著黴味,蘇雪的手被石壁劃出了血。她突然想起陳生在火車上護著她的茶杯,想起他低頭時左耳後若隱若現的朱砂痣,眼淚突然砸在石板上,濺起細小的塵埃。
“前麵有光!”趙剛突然加快腳步,出口處的蘆葦蕩在風中搖得像片綠海。蘇雪爬出來時,看見遠處的官道上,周若彤抱著蘭草和嬰兒上了輛馬車,車簾上繡著朵海棠花——是紅姑的人!
劉清山的槍聲在身後響得越來越近,趙剛突然把槍塞給她:“蘇小姐先去聽濤樓,我引開他們!”他往相反的方向跑,粗布褂子在蘆葦蕩裡像麵招展的旗子,“告訴紅姑,老地方的桂花糕該換糖霜了!”
蘇雪望著他消失的方向,握緊了手裡的槍。陳生說過,趙剛的父親是義和團的拳師,當年在廊坊打過洋人,這把槍是他父親留下的,槍托上刻著個“趙”字。
夕陽把蘆葦蕩染成金紅色時,蘇雪終於摸到了青島港的邊緣。聽濤樓的紅燈籠在碼頭邊亮得刺眼,門口的歌女正唱著《夜來香》,旗袍開衩處露出雪白的小腿,腳上的紅繡鞋沾著海水。
“姑娘打哪兒來?”守在門口的夥計突然攔住她,手裡的算盤打得劈啪響。蘇雪摸出那半塊玉佩,男人的眼睛亮了亮,立刻掀起門簾:“紅姑在樓上等您,說您來了就上碧螺春。”
二樓的雅間裡,紅姑正對著鏡子描眉。她穿件月白色的旗袍,領口彆著朵新鮮的海棠花,看見蘇雪就笑了,眼角的細紋裡盛著笑意:“陳少爺果然沒看錯人,這丫頭比照片上俊多了。”她往茶杯裡續著水,“他三年前在青島救過我,當時我被劉清山的人追得跳了海,是他用嘴給我做的人工呼吸呢。”
蘇雪的臉突然紅了,指尖在茶杯沿上劃著圈:“紅姑認識劉清媛?”
“何止認識,”紅姑放下眉筆,鏡子裡映出她耳後的梅花胎記,“她當年在柏林留學時,和我住同一個宿舍,那時候她還叫劉清媛,說要當中國的南丁格爾呢。”她突然冷笑一聲,“後來才知道,她父親把她賣給了日本特務機關,換了個礦業大臣的頭銜。”
窗外突然傳來槍聲,紅姑猛地拉開窗簾,聽濤樓門口的夥計已經倒在血泊裡,劉清山的黑色轎車正撞開大門。“從天窗走!”紅姑把件黑色風衣扔給她,“屋頂有密道通到倉庫,三號倉庫的海森堡試劑,我已經讓人提前轉移了。”
蘇雪爬上天窗時,看見紅姑從梳妝台裡摸出把槍,月白色的旗袍在槍聲中飄得像朵雲。女人突然回頭衝她笑,眼角的紅痣亮得像滴血:“告訴陳生,當年他欠我的那杯酒,等他出來了,我在聽濤樓陪他喝到天亮。”
屋頂的瓦片在腳下咯吱作響,蘇雪的風衣被海風灌得像麵帆。遠處的海麵上,日本軍艦的探照燈掃過倉庫的鐵皮頂,她突然看見三號倉庫的煙囪裡冒出股黑煙,像朵盛開的海棠花——是趙剛的信號!
當她終於衝進倉庫時,趙剛正靠在試劑箱上抽煙,粗布褂子上的血漬混著海水,看起來狼狽又英挺。“蘇小姐可算來了,”他往地上扔了個彈殼,“紅姑的人把周小姐送到安全屋了,這是她讓我交給你的。”
蘇雪接過那個紅木匣子,鎖孔正好能插進蘭草的長命鎖。打開的瞬間,她倒吸了口涼氣——裡麵沒有配方,隻有張照片,年輕時的周明遠和劉清媛站在柏林大學的櫻花樹下,男人的手搭在女人的肩上,兩人笑得像對戀人。
倉庫外突然傳來汽車引擎聲,趙剛猛地把試劑箱推到牆角:“是劉清媛的車!”他往蘇雪手裡塞了個手雷,“這是陳少爺留給你的,保險栓在這兒,不到萬不得已彆用。”
劉清媛的聲音在倉庫門口響起,帶著笑:“蘇小姐不用躲了,我帶了位老朋友來看你。”倉庫的鐵門被拉開,陳生被綁在輪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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