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了。”陳生的聲音很沉,像壓著塊石頭,“在青島望海樓,被731的人殺了,用的是你手裡這種短刀。”
明月突然癱坐在地上,銀簪從發髻上掉下來,鈴鐺在石板上滾著,發出細碎的響聲。觀海道長歎了口氣,鐵拐杖往她麵前的地上敲了敲:“傻孩子,山田的話怎麼能信?你弟弟去年就被他們害死了,在大連的倉庫裡,和其他‘失敗品’一起燒了。”
通道外突然傳來槍聲,緊接著是趙正雄的吼聲:“明月!你要是再不回話,我就把你娘扔進海裡!”
明月突然從地上爬起來,抓起短刀往通道深處跑:“跟我來!藏經閣有密道通往後山,我爹當年就是從那兒逃進來的。”她的道袍下擺掃過油燈,火光裡,陳生看見她後頸的櫻花印記正在發紅,像塊燒燙的烙鐵。
藏經閣的書架上擺滿了線裝書,空氣中彌漫著股墨香。明月推開最裡麵的書架時,蘇雪看見書架後麵的石壁上刻著幅地圖,上麵用朱砂標著個紅點,旁邊寫著“銅鐘”兩個字。
“從這裡下去,能直接到鐘樓的地基下。”明月的聲音在發抖,“我小時候偷著來過,下麵有很多骨頭,道長說是以前的道士羽化後留下的。”她突然抓住陳生的胳膊,“我知道你們看不起我這種叛徒,但求你們找到名單後,能把我弟弟的名字記下來,他叫周明遠,今年十七歲。”
陳生點頭時,聽見蘇雪在抽鼻子。他回頭看了眼,她正對著書架上的《道德經》發呆,指尖劃過泛黃的紙頁,上麵有淡淡的淚痕。他突然想起南京那個下雨的夜晚,她也是這樣抱著本《金剛經》,在聚福樓的地窖裡祈禱,說希望每個死去的人都能上天堂。
密道裡比通道更黑,石階上長滿了青苔,踩上去滑得像抹了油。白露用火柴照亮時,蘇雪看見石階縫隙裡嵌著些碎布,布料上有櫻花刺繡,和明月袖口的一模一樣。
“是之前的臥底留下的。”陳生的手護在蘇雪的腰後,“你看這布料的磨損程度,至少在這裡死過三個人。”
石階儘頭是道鐵門,門環上掛著把銅鎖,鎖身已經鏽得不成樣子。白露正要開槍,蘇雪突然攔住她:“等等,這鎖是上海老鳳祥的樣式,民國二十五年的款,我爺爺以前給我看過。”她從發間抽出根銀簪,往鎖眼裡一捅,“這種彈簧鎖的機關在側麵,輕輕一挑就開。”
銅鎖“哢噠”一聲開了時,陳生看見蘇雪的睫毛在顫。他突然想起她在南京說過,她爺爺是做珠寶生意的,日本人占了上海後,鋪子被燒了,爺爺也被抓進了731的實驗室。她當時的聲音很輕,像怕被人聽見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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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門後麵是間石室,石室中央掛著口巨大的銅鐘,鐘身上刻著《道德經》的經文,鐘口纏著圈鐵鏈,鏈環上掛著枚銀鈴,和紅牡丹腳踝上的一模一樣。陳生剛要伸手去碰,就聽見身後傳來腳步聲,明月的聲音在石門外響起,帶著哭腔:“他們追來了!”
趙正雄的皮鞋踩在石階上,發出沉悶的響聲:“陳生!把筆記本交出來,我讓你當731青島分部的主任,比你爹當年的職位還高!”
陳生突然把蘇雪往銅鐘後麵推了推,自己舉起鐵拐杖:“你爹當年就是這樣被你們騙的吧?在大連倉庫裡,他親手解剖了自己的學生,最後被你們當成‘失敗品’扔進了焚屍爐。”他的聲音很響,在石室裡蕩開,“沈青告訴我,你爹的實驗記錄現在還在山田的保險櫃裡,上麵寫著他是怎麼把活人變成‘傀儡’的。”
趙正雄的槍聲突然響了,子彈打在銅鐘上,發出嗡鳴的響聲。蘇雪看見陳生的肩膀晃了晃,血珠從他的袖口滲出來,滴在鐘身上,像滴進水裡的墨。白露的槍響了,趙正雄的慘叫在石門外炸開時,陳生突然拽住蘇雪的手,往銅鐘後麵的暗格鑽。
暗格裡藏著個木盒,打開時,裡麵放著疊泛黃的紙,最上麵那張寫著“櫻花計劃名單”。陳生的指尖剛碰到紙頁,就聽見山田幸雄的聲音在石門外響起,用生硬的中文說:“陳先生,我們做個交易,你把名單給我,我讓你見你爹。”
蘇雪突然把名單往懷裡塞:“彆信他!沈青說過,731的人最擅長用親人當誘餌。”她的手摸到暗格角落的東西,硬邦邦的,像塊鐵,“這裡有把槍!”
陳生接過槍時,看見槍身上刻著個“敬”字,是他父親的筆跡。他突然想起小時候,父親總在書房擦這把槍,說等趕走日本人,就帶他去打獵。那時的陽光透過窗欞,照在父親的側臉,像尊溫暖的佛。
“你爹就在後山的實驗室裡。”山田幸雄的聲音越來越近,“他說隻要能見到你,就把‘母體’的坐標說出來。”他突然笑了,笑聲裡帶著股說不出的詭異,“其實‘母體’不是名單,是個人,是你爹當年在南京的學生,叫蘇……”
槍聲突然響了,打斷了他的話。陳生看見明月從石門外滾進來,胸口插著把短刀,正是她剛才手裡那把。她的眼睛望著銅鐘的方向,嘴唇動了動,像是在說什麼。蘇雪湊過去聽時,看見她後頸的櫻花印記正在變黑,像朵枯萎的花。
“她說……實驗室在……煉丹爐下麵……”蘇雪的聲音在發抖,“還說……紅牡丹和林晚秋……是雙胞胎……”
陳生突然想起紅牡丹眼角的朱砂痣,和林晚秋的一模一樣。他突然明白為什麼沈青說“母體”是份名單,又為什麼山田說“母體”是個人——他們都在撒謊,真正的“母體”,是能控製所有“傀儡”的人,是紅牡丹和林晚秋的母親,那個在太清宮裡的女人。
石室的門被撞開了,山田幸雄站在門口,手裡舉著把武士刀,刀上還在滴血。他的身後跟著個穿道袍的女人,正是陳生在太清宮看到的那個,她耳後的青黑色胎記在火光裡泛著光,像片蜷縮的枯葉。
“陳先生,好久不見。”女人的聲音帶著蘇州口音,和紅牡丹如出一轍,“我是你父親的師妹,叫蘇婉。”她往蘇雪身邊走了走,仔細看著她的臉,“你和你母親年輕時一模一樣,尤其是這雙眼睛。”
蘇雪突然往後退了退,撞到了銅鐘。鐘身發出嗡鳴的響聲,震得人耳朵疼。她看著蘇婉耳後的胎記,突然想起母親臨終前說的話:“你還有個姨媽,在青島,她耳後有塊胎記……”
“你母親是被731害死的。”蘇婉的聲音很輕,像片羽毛落在心上,“當年她發現了你爹的實驗記錄,想去舉報,結果被山田抓了,當成第一個‘母體’實驗品。”她指著銅鐘裡的名單,“上麵第一個名字就是她,蘇……”
槍聲突然響了,蘇婉的肩膀綻開朵血花。陳生看見趙正雄站在她身後,手裡舉著槍,左臉上的疤痕在火光裡泛著紅,像條蠕動的蛇。
“山田說的對,‘母體’就是個人。”趙正雄的聲音很沙啞,“蘇婉能控製所有‘傀儡’,隻要殺了她,那些被731實驗過的人就會變成行屍走肉,永遠聽我們的話。”
陳生突然把蘇雪往暗格裡推:“躲好!”他舉槍對準趙正雄時,看見蘇婉突然抓住趙正雄的手腕,往自己胸口刺了下去。武士刀穿透她身體的瞬間,陳生聽見銅鐘發出震耳欲聾的響聲,像是有無數個聲音在裡麵嘶吼。
“名單……在……鐘舌裡……”蘇婉的眼睛望著蘇雪的方向,嘴唇動了動,然後頭歪了下去。她耳後的胎記在臨死前突然變得鮮紅,像朵綻放的花。
山田幸雄的武士刀砍過來時,陳生把蘇雪護在懷裡。他聽見刀砍在銅鐘上的脆響,像小時候在南京聽的除夕鐘聲。白露的槍響了,山田的慘叫在石室裡炸開時,陳生突然看見銅鐘的鐘舌在晃動,上麵纏著塊紅布,像條流血的舌頭。
他伸手拽出紅布時,裡麵掉出疊紙,最上麵那張寫著“櫻花計劃最終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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