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車駛離杭州時,晨霧還未散儘,西湖像一塊蒙著輕紗的碧玉,在車窗旁緩緩後退。蘇瑤將額頭抵在冰涼的玻璃上,看著遠處漸隱的雷峰塔,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袖口——那裡還沾著昨夜在六和塔下濺到的泥點。
“在想什麼?”陳生遞過來一塊溫熱的桂花糕,“杭州老字號‘知味觀’的,你上次說喜歡。”他的左臂依舊吊在胸前,繃帶換了新的,卻還是能看出底下隱約的血色。
蘇瑤接過糕點,咬了一小口,甜糯的桂花香氣在舌尖散開,心情卻依舊沉重:“我在想林曼麗。她明明被我們看得那麼緊,怎麼會突然消失?還有陸阿貴,他既然是寒鴉,為什麼不直接殺了我們,反而要引我們去紹興?”
“因為他需要柳如眉。”沈若渝從後視鏡裡看了一眼後座的兩人,“佐藤一郎要的是張大千的真跡,沒有柳小姐,就算找到畫也分不清真假。至於林曼麗……”她頓了頓,語氣複雜,“我總覺得她背後還有人。她一個女流之輩,能在軍統和日軍之間周旋這麼久,絕不可能是孤身一人。”
柳如眉坐在副駕駛座上,手裡把玩著那隻裂紋的玉鐲,聞言輕笑一聲:“沈小姐倒是看得透徹。不過我倒覺得,林曼麗留那張紙條,未必是陸阿貴的意思。她提到張靜江,說不定是想跟我們做交易。”
“張靜江?”陳生皺起眉,“民國元老,當年和孫中山、蔣介石都有交情,後來隱居在紹興。他能有什麼秘密,值得林曼麗這麼大費周章?”
“誰知道呢。”柳如眉轉動著玉鐲,“說不定是藏了什麼寶貝,也說不定是握了某些人的把柄。不過紹興沈園倒是個有意思的地方——陸遊和唐琬的故事,家喻戶曉。林曼麗選在那裡見麵,倒是挺有雅致。”
汽車一路顛簸,中午時分抵達紹興城。紹興素有“東方威尼斯”之稱,河道縱橫,烏篷船在水麵上慢悠悠地劃過,岸邊的白牆黑瓦間飄著淡淡的黃酒香氣。陸阿貴被綁在後備箱裡,嘴裡塞著布條,此刻正不安地扭動著。
“先找個地方落腳。”陳生看了一眼窗外,“沈園在城南,我們先派人去探探情況。趙剛,你帶兩個人去沈園附近偵查,注意有沒有可疑人物。”
“好嘞陳哥!”趙剛立刻應道,車一停穩就跳了下去,很快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沈若渝早已聯係好紹興的地下黨,接頭地點在一家名叫“鹹亨酒店”的小酒館裡。幾人走進酒館,一股濃鬱的酒香撲麵而來。櫃台後坐著個留著山羊胡的老者,正是接頭人老周。他看到陳生胸前彆著的半塊玉佩,立刻點了點頭,引著他們走進後院的廂房。
“陳先生,蘇小姐,”老周壓低聲音,“沈園那邊我們已經查過了,最近確實有陌生人出入,都是穿黑色風衣,看起來像是日軍特高課的人。不過林曼麗沒在裡麵,倒是有個穿旗袍的女人,整天在園子裡的‘釵頭鳳’碑前徘徊。”
“穿旗袍的女人?”蘇瑤心頭一動,“會不會是林曼麗的手下?”
“不好說。”老周搖了搖頭,“那女人看起來很年輕,氣質優雅,不像是乾壞事的人。對了,我們還在沈園附近發現了這個。”他從懷裡掏出一枚銀質胸針,上麵刻著一朵梅花——正是蘇瑤上次在無錫倉庫裡見過的,林曼麗手下佩戴的信物。
陳生拿起胸針,仔細端詳著:“看來林曼麗確實在沈園布了局。她讓我們去,肯定有目的。”他看向柳如眉,“柳小姐,你對張靜江了解多少?”
柳如眉沉吟片刻:“張靜江早年在法國經商,後來資助孫中山革命,算是國民黨的元老級人物。不過他和蔣介石關係複雜,後來因為政見不合,就隱居在紹興了。據說他手裡藏著一批珍貴的文物,還有一些國民黨早期的秘密文件。”
“如果林曼麗想要的是這些,那她為什麼不直接找張靜江,反而要引我們去?”沈若渝疑惑道。
“因為她沒那個本事。”陳生放下胸針,眼神銳利,“張靜江雖然隱居,但身邊的護衛不少,而且他本人老謀深算,林曼麗根本近不了他的身。她引我們去,是想借我們的手拿到她想要的東西。”
就在這時,趙剛推門進來,臉色凝重:“陳哥,不好了!沈園那邊出事了!那個在‘釵頭鳳’碑前徘徊的女人,被人綁架了!”
“什麼?”眾人都愣住了。
“我剛才在沈園門口看到的,”趙剛喘著氣,“幾個穿黑風衣的人把她塞進了一輛黑色轎車,往城西方向開了。我看他們的車牌,是日軍特高課的車!”
陳生立刻站起來:“快,追上去!”他看向老周,“老周,麻煩你派人去張靜江的住處看看,確保他的安全。”
“好!”老周立刻應道。
眾人衝出鹹亨酒店,開車朝著城西追去。城西多是郊外,道路崎嶇,汽車在土路上顛簸著,揚起一路塵土。趙剛憑借著敏銳的觀察力,很快就發現了前麵那輛黑色轎車的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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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前麵!”趙剛指著前方,“他們拐進那個巷子了!”
陳生立刻加速,汽車猛地拐進巷子,卻發現裡麵是空的——黑色轎車已經不見了,隻有地上留下一串輪胎印,朝著巷子深處延伸。
“分頭找!”陳生下令,“趙剛,你和沈小姐往左邊找;我和蘇姐、柳小姐往右邊找。有情況立刻開槍示警!”
“明白!”
幾人立刻分頭行動。陳生帶著蘇瑤和柳如眉沿著右邊的小路往前走,小路兩旁是茂密的樹林,風吹過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響。
“這裡太安靜了,有點不對勁。”蘇瑤握緊了手裡的槍,警惕地環顧四周。
柳如眉也點了點頭:“我總覺得有人在盯著我們。”
就在這時,樹林裡突然傳來一聲尖叫——是那個被綁架的女人的聲音!
“在那邊!”陳生立刻朝著聲音的方向跑去,蘇瑤和柳如眉緊隨其後。
跑了沒多久,他們就看到了那個穿旗袍的女人,她被綁在一棵大樹上,嘴裡塞著布條,臉上滿是驚恐。幾個穿黑風衣的男人正圍著她,手裡拿著槍。
“不許動!”陳生大喝一聲,舉槍對準了那些男人。
黑風衣男人們顯然沒料到會有人來,都愣住了。趁這個機會,蘇瑤衝上去,一把扯掉了女人嘴裡的布條,解開了她身上的繩子。
“謝謝你,謝謝你!”女人驚魂未定,不停地道謝。
就在這時,一個黑風衣男人突然反應過來,舉槍對準了陳生。柳如眉眼疾手快,一把推開陳生,子彈擦著陳生的肩膀飛過,打在樹上。
“小心!”蘇瑤大喊著,開槍還擊。
雙方立刻交火起來。黑風衣男人們人多勢眾,陳生他們漸漸落了下風。就在這時,趙剛和沈若渝趕了過來,加入了戰鬥。局勢瞬間逆轉,黑風衣男人們見勢不妙,轉身就跑。
“彆讓他們跑了!”陳生大喊著,追了上去。
可是黑風衣男人們跑得很快,很快就消失在了樹林深處。陳生隻好停下腳步,轉身看向那個穿旗袍的女人。
“小姐,你沒事吧?”陳生問道,“他們為什麼要綁架你?”
女人定了定神,抬起頭,露出一張清秀的臉龐。她擦了擦臉上的淚水,輕聲說道:“我叫唐婉,是張靜江先生的外甥女。我今天來沈園,是想憑吊一下我的先祖——陸遊和唐琬。沒想到會遇到他們。”
“張靜江的外甥女?”陳生和蘇瑤對視一眼,都有些意外。
“是的。”唐婉點了點頭,“我舅舅最近身體不好,我特意從上海來看他。那些人綁架我,好像是想讓我帶我去見我舅舅。”
“他們是誰?”沈若渝走過來,問道。
“我不知道他們的名字,”唐婉搖了搖頭,“他們隻說自己是‘寒鴉’的人,讓我配合他們,否則就殺了我。”
“又是寒鴉!”陳生皺起眉,“看來陸阿貴雖然被我們抓住了,但寒鴉的勢力還在。”他看向唐婉,“唐小姐,你知道他們為什麼要找張靜江先生嗎?”
唐婉猶豫了一下,說道:“我不知道具體是什麼事,但我隱約聽到他們提到了‘寶藏’和‘文件’。我舅舅隱居前,確實藏了一些東西在他的住處。”
“看來這就是他們的目的。”陳生說道,“唐小姐,我們送你回張靜江先生的住處吧。現在隻有那裡最安全。”
“好,謝謝你們。”唐婉感激地說道。
眾人帶著唐婉,開車朝著張靜江的住處駛去。張靜江的住處是一座古樸的宅院,位於紹興城的西北角,四周高牆環繞,門口有護衛把守。
看到唐婉回來,護衛們都鬆了一口氣。一個管家模樣的老人迎了上來,看到陳生等人,有些警惕地問道:“請問你們是?”
“我們是唐小姐的朋友,剛才在沈園救了她。”陳生說道,“我們有重要的事情要見張靜江先生,事關他的安全。”
管家猶豫了一下,說道:“先生正在休息,不便見客。不過既然你們救了唐小姐,我可以去通報一聲。”
管家進去後,沒過多久就出來了,說道:“先生請你們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