滬寧線的火車在暮色中駛入南京站,汽笛的長鳴刺破了深秋的微涼。陳生提著簡單的行李箱走在最前,軍靴踏過月台上散落的梧桐葉,發出細碎的聲響。蘇瑤緊隨其後,淺藍色的旗袍下擺沾了些旅途的風塵,卻依舊難掩清麗。趙剛扛著那個裝過急救藥品的貨箱,嘴裡還嚼著從昆明帶回來的水果糖,含糊不清地抱怨著:“早知道南京這麼冷,我就該多帶件夾襖,這風跟刀子似的。”
蘇瑤攏了攏頸間的絲巾,白了他一眼:“出發前讓你收拾行李,你光顧著往包裡塞洋糖,現在知道冷了?”她的話音剛落,就看見不遠處一個熟悉的身影朝他們揮手,黑色的中山裝在人群中格外顯眼。
“張叔!”蘇瑤快步走過去,語氣裡帶著幾分雀躍。張靜江笑著接過她手裡的手提包,目光在三人身上掃過,最後落在蘇瑤胳膊上尚未完全愈合的傷口上,眉頭微蹙:“昆明那邊沒出什麼大事吧?看你這胳膊,是受傷了?”
“小傷而已,不礙事。”蘇瑤擺了擺手,不想讓他擔心。陳生卻在一旁補充道:“遇到了佐藤的埋伏,蘇瑤為了救趙剛,被劃了一刀。不過您放心,原料已經全毀了,鬆井也死了。”
張靜江點了點頭,臉上卻沒什麼輕鬆的神色:“鬆井死了是好事,但你們在昆明鬨的動靜太大,特高課那邊肯定不會善罷甘休。而且,顧曼青提到的那個渡邊,至今沒有任何消息,說不定已經潛入了南京。”他壓低聲音,“你們先彆回據點,跟我去一個地方,有件事需要你們去查。”
趙剛吐掉嘴裡的糖紙,立刻來了精神:“又有任務?張叔,這次是什麼案子?”
“上車再說。”張靜江領著他們走到一輛黑色的福特轎車旁,拉開車門。車子平穩地行駛在南京的街道上,窗外的路燈次第亮起,昏黃的光線在車窗上投下流動的光影。張靜江從公文包裡拿出一份文件,遞給陳生:“三天前,下關碼頭發現了一具女屍,死者是國民政府外交部的翻譯官,叫林晚秋。”
陳生翻開文件,裡麵附著一張黑白照片,照片上的女人躺在碼頭的木箱旁,身上穿著精致的旗袍,臉上卻沒有任何血色。“死因是什麼?”他問道。
“初步判斷是中毒,但具體是什麼毒,法醫還在化驗。”張靜江的聲音沉了下來,“最關鍵的是,她的手裡攥著半張被撕碎的電報,上麵隻有幾個字:‘渡邊……火車……十點’。”
“渡邊?”蘇瑤的心猛地一沉,“難道這件事和他有關?”
“很有可能。”張靜江點頭,“林晚秋負責外交部的日語翻譯工作,接觸的都是機密文件。我懷疑她發現了渡邊的身份,所以被滅口了。你們的任務就是查清她的死因,找到那半張電報的另一半,還有,找出渡邊的下落。”
車子在一棟西式洋樓前停下,張靜江說:“這裡是臨時據點,你們先住在這裡,我已經安排好了。明天一早,我會讓法醫把詳細的屍檢報告送過來。”
第二天清晨,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照進房間。陳生剛洗漱完畢,就聽見敲門聲。打開門,隻見一個穿著白大褂的年輕男人站在門口,手裡拿著一個文件夾。“請問是陳生先生嗎?我是法醫室的李默,張科長讓我把林晚秋的屍檢報告送過來。”
陳生側身讓他進來,蘇瑤和趙剛也聞聲從房間裡走出來。李默翻開文件夾,指著裡麵的報告說:“死者體內檢測出了氰化物的成分,應該是被人下在飲品裡毒殺的。另外,我們在她的指甲縫裡發現了一些深藍色的纖維,還有,她的手表停在了九點四十五分,應該就是死亡時間。”
“深藍色纖維?”趙剛摸了摸下巴,“會不會是從凶手的衣服上勾下來的?”
“有可能。”李默點頭,“這種纖維很特殊,是進口的羊毛,隻有高級定製的西裝才會用。另外,我們還在她的公文包裡發現了一張船票,是今天下午去上海的,還有一本加密的日記。”
陳生接過日記,封麵是黑色的皮革,上麵沒有任何文字。他嘗試著翻開,卻發現需要密碼。“密碼會是什麼?”蘇瑤湊過來,看著日記上的鎖孔。
“林晚秋是翻譯官,說不定密碼和日語有關。”陳生沉思片刻,嘗試著輸入了“晚秋”的日語讀音“aki”,鎖“哢噠”一聲開了。日記裡記錄著她的工作和生活,大多是一些日常瑣事,但在最後幾頁,字跡變得越來越潦草。
“今天,我在外交部的檔案室裡發現了一份奇怪的電報,發報人是‘渡邊’,收報人是日軍特高課。上麵說,要在‘十月十日’利用火車運送一批‘貨物’。”
“我懷疑渡邊就潛伏在外交部裡,可我不敢聲張,他太狡猾了。”
“他好像察覺到我發現了他的秘密,最近總是有人跟著我。我必須儘快把這件事告訴張科長,否則就來不及了。”
最後一篇日記的日期是三天前,也就是她遇害的前一天。“十月十日,就是明天。”陳生的眼神變得凝重,“他說的火車,很可能就是滬寧線的火車,而貨物,說不定是新的化學武器原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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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們現在怎麼辦?”蘇瑤問道,“外交部那麼大,我們怎麼找渡邊?”
“林晚秋的日記裡說,渡邊潛伏在外交部,而且和特高課有聯係。我們可以從她接觸過的人入手。”陳生合起日記,“趙剛,你去下關碼頭調查一下,看看案發當天有沒有可疑的人出現;蘇瑤,你和我去外交部,假裝是林晚秋的朋友,打聽一下她最近的情況。”
兩人來到外交部,門口的衛兵攔住了他們。“我們是林晚秋小姐的朋友,聽說她出事了,想來了解一下情況。”陳生拿出偽造的身份證明,遞給衛兵。
衛兵檢查了一番,放行說:“林小姐的辦公室還沒收拾,你們可以進去看看,但不要亂碰東西。”
林晚秋的辦公室在三樓,不大的房間裡擺著一張辦公桌和一個書櫃。辦公桌上放著一台老式的打字機,旁邊堆著一些文件。陳生仔細地翻看著文件,蘇瑤則在書櫃裡尋找線索。忽然,她發現書櫃的角落裡有一個暗格,裡麵放著一個小小的鐵盒。
“陳生,你看這個。”蘇瑤把鐵盒拿出來,遞給陳生。鐵盒上沒有鎖,打開後,裡麵裝著一疊照片和一份電報底稿。照片上是一個穿著西裝的男人,和林晚秋站在一起,笑容溫和。電報底稿上的內容和日記裡提到的一樣,發報人是“渡邊”,收報人是特高課。
“這個男人是誰?”陳生看著照片上的男人,覺得有些眼熟。就在這時,辦公室的門被推開了,一個穿著中山裝的男人走了進來,看到他們,臉上露出驚訝的神色:“你們是誰?在這裡乾什麼?”
“我們是林晚秋的朋友,來收拾她的東西。”陳生不動聲色地把鐵盒藏起來,“請問你是?”
“我是外交部的秘書,叫周明遠。”男人笑了笑,走到辦公桌前,拿起一份文件,“林小姐出事了,大家都很傷心。對了,你們有沒有看到她的一本黑色日記?那是她的遺物,我想交給她的家人。”
陳生心裡一動,林晚秋的日記明明在自己手裡,這個周明遠為什麼要找日記?他故意說道:“沒看到,我們剛進來沒多久。對了,周先生,你和林小姐很熟嗎?我看你們有合照。”
周明遠的眼神閃爍了一下,隨即笑道:“是啊,我們是同事,關係還不錯。她人很好,可惜了。”他的話音剛落,外麵傳來了腳步聲,一個衛兵跑進來:“周秘書,張科長找你。”
“好的,我馬上過去。”周明遠看了陳生和蘇瑤一眼,轉身離開了辦公室。
“這個周明遠有問題。”蘇瑤壓低聲音說,“他找日記的樣子很可疑,而且,他的西裝是深藍色的,和法醫說的纖維顏色一樣。”
陳生點了點頭:“我也覺得他不對勁。我們先離開這裡,跟上去看看。”
兩人悄悄跟在周明遠身後,來到了張靜江的辦公室門口。隻聽見裡麵傳來周明遠的聲音:“張科長,林晚秋的日記不見了,我懷疑是被人拿走了。”
“什麼?”張靜江的聲音帶著驚訝,“你確定?有沒有可能是她自己藏起來了?”
“不可能,我昨天還看到她把日記放在辦公桌的抽屜裡。”周明遠說,“我懷疑是共產黨乾的,他們肯定是想利用日記裡的內容做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