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藤一郎身後的特務立刻舉槍對準王懷安,冰冷的槍口抵在他的太陽穴上。王懷安瞬間麵如死灰,掙紮著嘶吼:“佐藤!你答應過保我安全的!”
“答應?”佐藤一郎慢條斯理地掏出白手套擦拭著勃朗寧手槍,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笑意,“王君,你難道忘了?大日本帝國從不需要無用的棋子。你連個工程師都搞不定,還暴露了身份,留著你有什麼用?”
陳生趁機將林道遠護在身後,蘇瑤和趙剛迅速占據地下室兩側的立柱,鴻雁則悄悄摸向門邊的配電箱——這處地下室原是兵工廠存放舊火藥的地方,牆角還堆著幾個生鏽的鐵製彈藥箱,空氣中彌漫著硫磺與黴味。趙剛摸出腰間的駁殼槍,低聲罵道:“狗娘養的小鬼子,今天正好新仇舊恨一起算!”
“趙剛,彆衝動。”陳生按住他的手臂,目光快速掃過在場的特務,“他們人多,且有備而來,硬拚吃虧。”他看向佐藤一郎,“你想要的是林工程師的技術,我們可以談。”
“談?”佐藤一郎突然大笑起來,笑聲在狹小的地下室裡格外刺耳,“陳生君,你以為現在還有談的餘地嗎?把林道遠交出來,我可以讓你們死得痛快些。”他頓了頓,眼神驟然淩厲,“或者,我現在就引爆這裡的炸藥,讓大家同歸於儘——你該知道,金陵兵工廠的舊火藥,威力可不小。”
蘇瑤的心猛地一沉,她剛才觀察過,牆角的彈藥箱雖已鏽蝕,但箱體上“金陵製造局光緒二十六年造”的字樣清晰可見,誰也不敢賭裡麵的火藥是否還能引爆。林道遠突然上前一步:“佐藤,技術在我腦子裡,殺了我,你什麼都得不到。放了我的同誌,我跟你走。”
“林工程師!”蘇瑤急聲道。陳生卻抬手阻止了她,盯著佐藤一郎的眼睛緩緩開口:“你要的是能投產的技術圖紙,不是死記硬背的理論。林工程師需要工具繪圖,需要熟悉的環境,你把他帶走也沒用。”
佐藤一郎的手指在槍柄上輕輕敲擊,似乎在權衡利弊。就在這時,地下室頂部的燈泡突然閃爍了兩下,隨即徹底熄滅。黑暗中傳來鴻雁低低的聲音:“我拉了電閘!”
趙剛立刻扣動扳機,駁殼槍的火光在黑暗中劃出一道弧線,緊接著便是特務的慘叫聲。陳生拉著林道遠撲到彈藥箱後,蘇瑤則借著槍聲的掩護,摸到門邊打開了一條縫隙。外麵傳來雜亂的腳步聲,顯然佐藤還有援兵。
“從通風口走!”林道遠突然開口,“這地下室的通風管道直通廠區外的掃帚巷,是當年建廠時留的應急通道,隻有老工人知道。”
趙剛已經放倒了兩個衝過來的特務,聽這話立刻吼道:“在哪兒?”
“東南角!有鐵格柵的地方!”
陳生摸出火柴劃亮,微弱的光線下果然看到牆角有個半人高的鐵格柵。他將火柴遞給蘇瑤,彎腰去掰格柵上的螺栓,卻發現螺栓早已鏽死。趙剛衝過來,用槍托狠狠砸向格柵,鐵條發出刺耳的斷裂聲。
“快走!”陳生將林道遠推進通風管道,蘇瑤緊隨其後,鴻雁正要鑽進管道時,突然回頭對陳生說:“我斷後,你們帶林工程師先走!”
“不行,太危險!”陳生皺眉。
“這是命令!”鴻雁突然提高聲音,從口袋裡掏出一枚銅製的梅花形徽章塞進他手裡,“若我犧牲,拿著這個去夫子廟‘凝香閣’找老板娘沈青瑤,她會給你們新的聯絡方式。”說完不等陳生回應,便推了他一把,自己轉身舉槍射向追來的特務。
陳生咬了咬牙,鑽進通風管道時,正好看到鴻雁用身體擋住了射向他的子彈,鮮血瞬間染紅了她的旗袍。他的心像被重錘砸了一下,卻隻能忍著悲痛向前爬行——通風管道狹窄潮濕,布滿了蛛網和灰塵,爬過之處留下長長的血痕,不知是自己的還是鴻雁的。
管道儘頭的出口正對著掃帚巷的高牆,趙剛先爬出去,在牆外接應。林道遠年紀大了,爬到一半突然劇烈咳嗽起來,蘇瑤立刻回身幫他托住身體:“林工程師,再堅持一下。”
“我沒事……”林道遠喘著氣,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當年建這個管道時,我還是學徒,沒想到今天真能派上用場。”
終於爬出管道,幾人迅速躲進巷口的柴火堆後。巷子裡空無一人,隻有遠處傳來零星的槍聲。陳生靠在牆上,摸出那枚梅花徽章,冰涼的金屬觸感讓他想起蘇瑤手帕上的繡紋,心中一陣刺痛。
“鴻雁同誌她……”蘇瑤的聲音帶著哽咽。
趙剛一拳砸在牆上,眼眶通紅:“這筆賬,我記下了!佐藤一郎和那些特務,一個都跑不了!”
“現在不是傷心的時候。”陳生深吸一口氣,將徽章收好,“我們得立刻離開南京,佐藤肯定已經封鎖了城門。林工程師,你家裡人……”
“我妻子和孩子上周就被我送到鄉下親戚家了。”林道遠眼中閃過一絲慶幸,“幸好當時聽了你的提醒,提前做了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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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生點點頭,看向蘇瑤:“你還記得鴻雁說的‘凝香閣’嗎?我們得去一趟,拿到新的聯絡方式才能聯係組織。”
“凝香閣是夫子廟有名的戲班,老板娘沈青瑤是唱昆曲的名角,據說後台很硬,日本人也得給她幾分麵子。”蘇瑤整理了一下淩亂的衣衫,“隻是現在去那裡太顯眼,不如等到晚上。”
幾人找了間廢棄的雜貨鋪暫時藏身。趙剛出去打探消息,回來時帶來了壞消息:“佐藤封鎖了所有城門,進出都要嚴查,還貼了我們的通緝令。另外,兵工廠那邊傳來消息,鴻雁同誌犧牲了,王懷安被佐藤帶走了,估計也活不成。”
陳生沉默片刻,從懷裡掏出張靜江給的加密聯絡本:“看來隻能走水路了。金陵兵工廠當年為了運軍火,修了條秘密水道通秦淮河,林工程師,你知道具體位置嗎?”
“知道,在兵工廠西側的圍牆外,有個隱蔽的碼頭,平時用蘆葦蕩擋著,隻有運火藥的時候才用。”林道遠回憶道,“不過那裡現在肯定有特務看守。”
“那就隻能冒險了。”陳生看向蘇瑤,“晚上我們兵分兩路,我和林工程師去水道,你和趙剛去凝香閣找沈青瑤,拿到聯絡方式後在水道碼頭彙合。”
“不行,太危險了,要去一起去!”蘇瑤立刻反對,“你忘了上次玄武湖的事?我不能再讓你單獨行動。”
陳生看著她泛紅的眼眶,心中一暖,伸手將她鬢邊的碎發彆到耳後:“聽話,我們必須分頭行動。凝香閣人多眼雜,我去容易暴露,你和趙剛去更安全。這是任務。”他頓了頓,聲音放柔,“我會等你們,一定。”
蘇瑤咬著唇,從帆布包裡掏出那個素色手帕,塞進他手裡:“拿著,擦汗也好。記得,一定要等我們。”
傍晚時分,蘇瑤和趙剛換上了早就備好的便服,趙剛扮成拉黃包車的,蘇瑤則裝作富家小姐,朝著夫子廟而去。陳生和林工程師則趁著暮色,摸到了兵工廠西側的蘆葦蕩。
碼頭果然有兩個特務看守,正靠在木樁上抽煙聊天。陳生示意林工程師躲在蘆葦叢裡,自己則撿起一塊石頭,朝遠處的水麵扔去。“撲通”一聲,兩個特務立刻警惕起來,舉著槍朝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陳生趁機繞到他們身後,手起刀落,乾淨利落地解決了兩人。
“快上船。”陳生解開係在碼頭的小木船,扶著林工程師上去。小船剛劃出去不遠,就聽到身後傳來腳步聲,陳生回頭一看,竟是王懷安跌跌撞撞地跑了過來,身上還帶著傷。
“彆開槍!我是來投誠的!”王懷安舉起雙手,臉色慘白,“佐藤要殺我滅口,我好不容易才逃出來的!”
陳生皺起眉頭,示意林工程師劃遠些。王懷安見狀急了,撲通一聲跳進水裡,掙紮著喊道:“我知道佐藤的秘密!他要把兵工廠的技術賣給軍閥閻錫山!還有‘蝰蛇’,根本不止我一個!”
這句話讓陳生停住了動作。他看著水裡的王懷安,沉思片刻:“把他拉上來。”
林工程師雖有顧慮,但還是伸手將王懷安拉上了船。王懷安趴在船板上大口喘氣,斷斷續續地說:“佐藤表麵上為特高課做事,其實早就和閻錫山勾結了……他想把林工程師的步槍技術賣給閻錫山,換取軍火支持……‘蝰蛇’是個組織,不是單個人,我隻是其中一個小角色……”
陳生盯著他的眼睛:“你怎麼證明你說的是真的?”
“我有證據!”王懷安從懷裡掏出一個油布包,“這裡麵有佐藤和閻錫山的密信,還有‘蝰蛇’組織的聯絡暗號……我本來是想拿著這個跟佐藤談條件的,結果他直接要殺我……”
陳生打開油布包,裡麵果然有幾封加密的信件,還有一張寫著暗號的紙條。他剛要仔細查看,就聽到遠處傳來槍聲,緊接著是趙剛的喊聲:“陳生!快走!”
抬頭一看,趙剛正拉著蘇瑤朝碼頭跑來,身後跟著一群特務。陳生立刻劃動船槳:“快上來!”
蘇瑤和趙剛跳上船,趙剛立刻轉身開槍掩護。小船在秦淮河上快速行駛,身後的特務也開著汽艇追了上來。“沈青瑤呢?聯絡方式拿到了嗎?”陳生問道。
“拿到了!”蘇瑤掏出一張戲票,“她說讓我們去無錫,找‘江南書社’的老板,報‘凝香’的暗號就行。還有,她讓我給你帶句話,說‘梅花易折,暗香永存’。”
陳生握緊了手裡的手帕,那朵小小的梅花繡紋仿佛還帶著溫度。汽艇越來越近,佐藤一郎站在船頭,舉槍瞄準了陳生。“小心!”蘇瑤猛地撲過去,將陳生推開,子彈擦著他的肩膀飛過,打在了船板上。
“蘇瑤!”陳生扶住她,眼中滿是焦急。蘇瑤搖了搖頭:“我沒事。”
趙剛突然大喊:“看我的!”他掏出幾顆手榴彈——這是剛才從特務那裡繳獲的——拉開引線扔向汽艇。“轟”的一聲巨響,汽艇的引擎被炸壞,漸漸慢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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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船趁機拐進了一條狹窄的支流,甩掉了追兵。眾人鬆了口氣,王懷安癱坐在船板上,冷汗直流。陳生檢查了一下肩膀的傷口,雖不深,但流了不少血。蘇瑤立刻從懷裡掏出紗布,小心翼翼地幫他包紮:“都怪我,剛才沒及時提醒你。”
“不怪你,是我太大意了。”陳生看著她專注的側臉,心中湧起一股暖流,“幸好有你。”
趙剛在一旁咳嗽了兩聲:“注意點影響,還有外人呢。”蘇瑤的臉瞬間紅了,低下頭加快了包紮的速度。
小船行駛了一夜,第二天清晨抵達了無錫。按照沈青瑤給的地址,幾人找到了“江南書社”。書店老板是個三十多歲的男人,戴著眼鏡,文質彬彬。陳生上前說道:“老板,有《牡丹亭》的戲本嗎?要凝香閣演的版本。”
老板抬了抬眼鏡:“凝香閣的戲本剛賣完,不過有沈老板親筆簽名的《遊園驚夢》,要嗎?”
“要。”陳生點頭。
老板從書架上抽出一本書,遞給陳生:“三塊大洋。”
陳生付了錢,接過書,感覺到裡麵夾著一張紙條。走出書店後,他打開紙條一看,上麵寫著:“速往武漢,找漢口‘同德醫院’的周院長,接應新任務。另,王懷安不可信,留意其動向。——青瑤”
“沈青瑤怎麼知道王懷安在我們這裡?”趙剛疑惑道。
“看來這位沈老板不簡單,消息比我們還靈通。”陳生看向王懷安,眼神多了幾分警惕,“你最好老實點,彆耍花樣。”
王懷安連忙點頭:“我一定老實,隻求你們能給我一條活路。”
幾人買了前往武漢的火車票,軟臥車廂裡,林道遠正在整理從兵工廠帶出來的技術圖紙,陳生則研究著沈青瑤給的紙條和王懷安的密信。蘇瑤端著熱水過來,遞給陳生:“喝點水吧,傷口彆發炎了。”
“謝謝。”陳生接過水杯,看向她,“這次南京的事,多虧了你和鴻雁同誌。”
“鴻雁同誌她……”蘇瑤的聲音有些低落,“希望她的犧牲是值得的。”
“一定會的。”陳生鄭重地說,“我們會查清‘蝰蛇’組織,為她報仇。”他頓了頓,拿出那張寫著暗號的紙條,“你看,這上麵的暗號和上海特科用的有些相似,說不定‘蝰蛇’組織裡真的有潛伏在我們內部的人。”
蘇瑤接過紙條,仔細看了看:“確實很像,不過比我們的暗號更複雜,應該是經過改良的。”
這時,王懷安突然開口:“我知道‘蝰蛇’組織的首領是誰,他代號‘老槍’,據說早年在德國留學,和林工程師還是同學。”
林道遠一愣:“德國留學?我在德國的時候,確實有個同學叫顧明遠,後來回國後就斷了聯係,不知道是不是他。”
“顧明遠……”陳生在心裡默念這個名字,“看來我們到了武漢,得先查查這個人。”
火車行駛到半路,突然停下了。車廂裡傳來乘務員的聲音:“各位乘客,前方鐵路被洪水衝斷了,需要等待搶修,請大家耐心等候。”
“怎麼回事?這個季節怎麼會發洪水?”趙剛皺起眉頭。